第五卷 有没有这样一段音乐 可以诠释生命之诗 117.毁谤之术

秦叶下有一个妹妹,叫秦朵,上有两个哥哥,大哥秦宝山,二哥秦金山。兄弟姊妹中,唯一令她放心不下的就是大哥宝山,他是家里的老大,年轻时只顾照顾弟弟妹妹,误了人生大事,如今年迈多病,身边无人。于是,秦叶每次回娘家都要多住些时日,以便帮他缝缝补补,拆拆洗洗。金山还好,年轻时顺利地结了婚生了子,膝下一男二女,如今大事都已完成,按说可以省心了,怎料儿媳小芳是个不肯出力的主,平日里懒到衣服鞋袜不洗,锅碗瓢盆不刷,农忙一来,好家伙,人家屁股一拍回了娘家。偏偏儿子秦奋又跋扈惧内,自己不肯干,还护着不下劲的媳妇,说不得骂不得。辛劳了大半辈子的老两口只得咽着苦水继续为家事操忙。

金山自知当初教子无方,肠子都悔青了,就是没辙。人一上了年纪,只剩下了抱怨。这会儿,人又在宝山的院里唠叨开了,正说到痛心处,石风到了。他也不怕外甥嫌烦,依然没住嘴。

石风对表嫂素日里的这些做法早有耳闻,平日里见她是个挺热情友善的人,心想,她的本性未必如此。舅舅只看到了她现在的无理,却看不见当初一家人是怎么想方设法取悦她的,只说她好逸恶劳,不懂得尊老爱老,却不反思,她的骄横跟大家的纵容助推是脱不开干系的。毫不夸张地说,当初表嫂过门,对他们而言,简直就是娶了个金凤凰。洗脸水放到外面生怕她出门挨了冻,毕恭毕敬端到屋里,送到面前,恨不得帮她把脸洗了;一锅鸡肉面,盛到她的碗里,只见鸡块不见面;一说想吃什么,但凡有机会,一定不辞辛苦不惜颜面给弄来。一次,她说想吃煮花生,也就是随口一说,是个正常人都听得出来,连她自己都知道那是妄想,因为那时正是炎夏,花生才刚刚开花,离坐果都还早呢。可秀兰记下了,立即跟人打听,哪会有呢?有了。镇边上有一户人家,每年都会种春花生,为的是赶早去镇上卖。按照当时的日子,应该已经结果了,不妨去试试,说不定真就熟了。别人的建议是让她跟地主商量着来,她却不以为然,不声不响地就拔了人家的花生,还真结了果,剥开一看,已经有肉了,只是颗粒还不够饱满。为了不白跑一趟,她就撑开了麻袋可劲拔。正拔得贪,被人抓了个现行。性质倒不至于游街,只是被人臭骂了一通,讹了些钱,就放了。她却不肯走,哭着求着跟那人要了花生。这事她本不敢宣扬,只是后来厌烦了媳妇,才拿来当了换取同情的资本。想想怨谁呢?小芳本是个正常人,这样一来,被宠得几近扭曲,也懒得恢复原本的样貌,索性落得个半世逍遥。

秀兰听说石风来了,抱着孙子就到了宝山的院里来招呼。不久小芳和丈夫大力也过来了,换做别的客人,他们可不会亲自来招呼,只因是石风,年轻人到了一起就总有聊不完的趣事。素日,宝山的院子里总是冷冷清清,石风一来,把一大家子人都招来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说着话就到了中午,秀兰把孙子递给金山,乐呵呵地说:“今天这院就别做饭了,都到西院去。你们先玩,我这就回去做。”

秦叶刚要说些客气的话谢绝,被石风抢先一步拦住了。可他并不是要抢着说客套话,只是皱着眉说:“舅妈!你还是省省吧!就你做那饭,我是再不想吃了。不怕你生气,小时候我就害怕吃你做的饭。”说着话,他看向了大家,“就她那手,一会儿给猪捉虱子,一会儿又伸到鸡窝里不知道都干些什么,我跟你们说,吃饭的时候,那馒头上都带着鸡屎味。真的,每回都要带点不对劲的味。我就想,舅妈做饭到底洗没洗手啊?洗没洗干净啊?你看你看!刚抱完孙子,这回家还不知道记不记得洗手呢!”

大家都不明白平时能说会道的他为什么要说这话来消遣秀兰,为了消除尴尬,都陪衬着笑,只当他是玩笑开得有点大。大力不干了,还知道为母亲辩护:“就你会瞎说,我妈什么时候像你说的那么窝囊了?亏你还吃了我们家那么多饭呢!我们怎么不觉得啊?”

“你们不觉得就对了!”石风说着,伸出食指指了指他,又勾住缓缓收了回来,“那是因为你们在一起时间长了,都被她同化了。哥,你说,你是不是打生下来就吃舅妈做的饭?这就好比——我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比方说,猪!猪打一生下来就……这个比方不太恰当呵!你比方说我,我喂兔子时间长了,天天清兔粪,就不觉得兔粪难闻了,可十九没闻惯,离八丈远就喊臭。这就跟我吃不惯舅妈的饭一个道理。”

小芳听懂了石风的比方,想想以往家里的饭菜,似乎真有些奇闻异味了。于是笑着说:“大风说话就是有意思。这样吧,你也别嫌弃我妈了,今天这饭我做。”

“你?”石风惊讶地问,“我不看好。我量你啊!做的饭还不如我们家十九呢!”

小芳也来劲了:“你也太小看我了。你去我娘家打听打听!我在家的时候做的饭怎么样,大家可都夸我面饭做得好呢!拿我跟你们家十九比?哼!哪天你把她带来,我们比试比试!”大力接道:“今天不是星期天吗?怎么不带她过来?”

石风说:“补课呢!”

秦叶不高兴了,板着脸说:“都是没事吃饱了撑的。待那帮娃蛋倒是亲得很。”

“妈,看你说的,她是老师,爱学生那是她的本分。”石风说着,看向几位长辈,“舅妈,你们跟我妈就等着吧,今天咱就看看嫂子的手艺,看看她面饭到底怎么样!接好接不好这班!是不是比你们这老一代人强!”

金山见秀兰半天来一直黑沉着脸,在一旁打圆场:“好好好!有这心劲就好。不过啊,你妈的饭也不像大风说的那么糟,什么鸡屎味。那都是他吓唬你们的!”

石风悄悄给他使了个眼色,又说:“我说的还都是轻的呢!舅妈还有更绝的呢!其实我说不敢吃她做的饭,倒不是因为鸡屎味,鸡屎味那顶多是个味,看不见摸不着,吃到肚里也没什么,顶多放个臭屁……”

“大风!越说越不像话!”秦叶不知道儿子又要杜撰什么丑事,忙打断了他。

大力却想听,催促道:“你快说,还有什么更绝的?”

石风深深看了眼因生气窘得脸色惨白的秀兰,便故作难色,推着大力和小芳就往外送,边走边说:“咱还是路上说吧。舅妈听见非揭了我的皮不可。”

秀兰本来就被石风说得大为不悦,不知道他又要怎么诋毁自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离开的石风骂道:“你个忘恩负义的小兔崽子,到底会不会说话!难怪当初我们家腊梅看不上你,你这嘴巴就是不会说个人话!亏我那么疼你!”

宝山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见石风等人走远了,咳嗽了几声,没好气地说:“别骂了。你们就看不出来,大风这是在帮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