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外加黑子,终于到了自家地里,日头还伸着火舌,麦田被照得一片灿烂,麦芒更显扎眼了。收割好的麦子都堆成了一个个小堆,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如果说麦茬地是棋盘,那这些麦堆宛然就是棋子了。石风和秦叶正弯腰割麦,丝毫没发觉他们的到来。广播在田间响着,正播放着新闻快讯。
秦叶将聚拢在胯前的麦子放到身后,也趁机挺了挺酸疼的腰,说是挺了,其实身子还弯着。她坐手叉着腰,右手抹了抹额前的汗珠。看见从地头走来的施九,立即绽放了吃惊的笑容,惊怪道:“哎呀!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快回去!太阳这么毒,别晒黑了。欢欢,你们快带嫂子回去!狗怎么也跟来了!”施九肯为他们洗衣做饭她就很知足了,农忙这种重活,压根就没指望她。
石风停了手里的活,拿着镰刀走过来说:“来就来了,明天别来了就是了。”他说完,拿起地上的水壶咕咚咕咚就灌了一通。太阳光一照,他那原本就不白的皮肤,几天下来,也跟这麦田同色了。
施九笑呵呵地说:“我也想割麦子。”秦叶立即笑道:“哎——呦!你还是歇着去吧,这活你可干不了!细皮嫩肉的,让麦芒扎了该痒了。”
“那有什么关系!”
石风倒很乐意她来试试,将镰刀递给她,说道:“那就试试吧,看你是不是种田的料。”他说着,回身要了秦叶手中的镰刀。秦叶不肯给,又要说什么,被他略带期许的眼神制止了。
施九拿了镰刀就开始割,几根几根地来,脆巴巴的秸秆立即就断了,还觉得挺简单,哪知石风走过来笑道:“这样怎么行,看好!”说着,他选定几垄麦子,左手向前揽了有胳膊那么长的一截,又将镰刀伸过去在根部放平,咔咔咔!只三两下几垄麦子就全搞定了,全拢在了身前,再用镰刀钩住麦秸秆就势往身后的麦堆上一放,就齐整整地堆好了堆。施九觉得还是这样过瘾,也照着他的样子揽了好长一截麦子,但立即就被他劝止了:“不要揽那么多,一两垄就好,也别那么长!刚开始,慢慢来……”
施九干劲十足,只觉得越割越娴熟,一连割了好长一截。一时不知天高地厚,立志要将眼前这片麦子在天黑前割完。但她再卖力,在秦叶眼里也不过是小打小闹,意思意思就够了,哪能真让她干上。于是就哈哈地笑着,走过来要接她的镰刀:“不瓤不瓤!来,给我吧。再怎么说,你啊!干不了这个。”施九不肯松手,推着她到一个大麦堆旁,说:“您啊,好好休息休息!我累了再叫您!”说完,不由分说,将她按在了麦堆上,自己返身回来继续割。
为了减轻施九的工作量,石风给她割出一条道,这样她右手边就有了空间,少受了些阻力,挥起镰来不至于那么费力。
可她刚割了几镰就说撑不住了,将镰刀往地上一放去叫秦叶了。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石风多少有些遗憾。见她代替秦叶坐在了麦堆上,又有几分说不出的不满,秦叶却很高兴她叫累,乐呵呵地走过来,捡起地上的镰刀继续割,刚割几下,站起身要求跟石风换回镰刀,还大声说道:“你这把镰用着就是别扭,磨得太轻,怪不得她这么快就累了。”
石风知道这是秦叶宽慰施九的话,善良的母亲!她总是这样,别人对她说了对不起,她还怕人家不知道她很大度,心里依然对她愧疚。
他无奈地接过镰刀,正要下镰,发现刀片上有种异样的色泽,定睛来看,竟是血迹。
他看看秦叶,她已经弯腰去割了。回头再看施九,她正在麦堆后坐着,头低了下去。心生疑团,便悄悄走了过去。近了,竟发现她两手抱着左脚脚脖,一动也不动地将头埋进腿弯。
他瞬间就明白了,想必是她伤住了自己。
“怎么啦这是?哎呀!来来来,让我看看……”说着蹲下身去查看。
施九摆出一堆笑意:“没事,不小心碰的。是我太笨了,你去忙吧。”她说着话,拼命借裤管捂着伤口,不让他看见。可他已经看见了顺着她的小腿淌下来的血,忙蹲下身来掰开她的手掀起了裤管,顿时见她白皙的脚腕上鲜血正汩汩地从刀口往外涌。不浅的一道伤口,想来还真是卖力。她看着眼前这张流着汗水又满是紧张的脸,好想为他擦去汗珠,平展开紧锁的眉头。可心里突然好似小鹿在撞,羞怯一时无处躲藏,就跳到了脸上,脸立即滚烫滚烫的了,她忙咧嘴笑道:“冷不防,自己给自己一刀。没事,嘿嘿……”
没干活就受了伤,施九满怀羞愧,怪自己不中用,渴望已久的劳动,就这样告了段落。这些倒没什么,关键是,她竟然热切地想时时刻刻看见石风,是想陪他分担,还是只是单纯地想陪着他?她不得知,只知道看不见他的时候会想念,很想念。
喜欢上他了?很微妙的感觉,情感明明已经在放纵,思想却还信守着矜持。这不是自我矛盾吗?可她不想予以解答。她只知道,有太多的时候,跟他在一起,就像白云陪伴蓝天,自然、轻松、惬意,心底会滋生出那难以名状的幸福,也像是成了瘾,随时都贪图更多跟他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这场幸福,她笃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