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风家的地本有些也是高高地挂在山半坡上的,因开辟了核桃园,剩下的就都是好地,地块大路也好走,半天不到种子就下了地。还剩下小面积的自留地和开垦的荒地,秦叶打算种些豆类,不用急。
接下来就是打场了,唐俊开着那辆小四轮在自己场里碾完,方向盘一转就拖着石磙哗哗啦啦沿路开到石风场里。麦子摊了老高,起初,车一进去还险些被麦浪吞没的样子,没过多久麦子就趴下了,再后来就完全贴在了地面,车子如同行驶在大平地上,这样就是行了。通常要碾上两遍,一遍过后就翻场,麦浪又起了,车子再进去,又碾平,这才起场。脚踩在麦堆里,感觉到脚下麦子的厚度,心里满登登的。
到了傍晚,风大了起来,正是扬场的好时候,家家场院里麦糠飞扬,到处可闻木锨接触地面的霍霍响声。石风家的场里此刻也已经拢好了麦堆,分好工,秦叶拿了个木叉在最外层扬,石风则稍微靠后,用的是木锨,扬起麦子哗啦哗啦地响,施九则握了把扫帚,扫洒在麦堆上的碎麦秸。
“哇!好多麦子啊!”赤脚的石欢从别处跑回来,大声惊叫道。
秦叶脸一板,骂道:“一边玩去!就你会呱嗒!”
石欢不屑地撅起小嘴儿:“我说打的粮食多有错吗?”他不明白为什么秦叶那里有那么多禁语。
“让老天爷听见会变少的!叫你嫌多!”秦叶又悄声解释道:“以前有个人刚说完打的粮食多,粮食就少了一大半。”石欢瞪大眼睛问:“那粮食去哪了?”“被老天爷收走了啊!嗨呀!小娃蛋不懂,别乱说话,一边玩去。”
石欢听完就走开了,目光却不离那麦堆,来到麦草垛旁蹲下,盯着麦堆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打得真多啊!打得可真多!”紧绷了神经去看,没少,还没少!没看见麦子跑啊!继续念叨:“这麦堆可真大啊!”他环顾四周的空气,除了麦糠飞走,麦子落下,再没看见其他的动静。没见麦子飞走,却猛然发现原来的大麦堆确实小了不少,也瘦了许多。顿时害怕起来,再不敢念。怀揣着一颗忐忑的心跑开了。
“妈!”
来者是石月,她已经回过家,料想秦叶在这里,便骑车赶来了。
原来,富贵又因为孩子的事跟她怄气了。而且这次,她是决意和他分了。
秦叶不听她解释,索性不理她了,闷头扫着麦堆上不断洒下来的碎麦秸,嘴巴一直嘟噜着。
施九看石月也是一脸要哭的样子,过来悄声劝慰:“二姐,我觉得你做得对!我能理解你的处境,咱嫁人就是好好过日子的,别说是咱有生育能力,就是真有问题,他也不能这么对人。换作是我我也这么做,就不告诉他事实,就要考验他,是他经不住考验,不能怪咱没事先把话说清楚。你这么年轻,这么漂亮,人又这么好,还怕找不来疼你爱你的人啊?一些东西明知道是错的,该丢就得丢了,不丢永远找不到咱下一站的幸福。”是啊,不知道的人来看,这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压根不像是结了婚的人,以她的条件,再找个好人家,绝对不是问题。
这话秦叶也是竖着耳朵听着的,说实在话,她觉得有道理,虽然不知道所谓的“下一站”这词是怎么来的,但她明白这其中的意思,痛苦不结束,幸福就来不了。她又何尝不同情女儿的遭遇呢!多么乖巧温顺的孩子,竟苦在这种事上,重要的是,她还这么无辜。但她更怕外人看笑话,离婚,在她看来是多么丢人的一件事呵!它的意味不亚于给自己扒一层皮。她也矛盾,拿眼向石风求救。
石风只是握着木锨卖力地将麦子挥扬成麦帘,目光是向着前方,但到了麦帘这里就停住了。他能说什么呢?原本以为善良宽厚的二姐找到了幸福,却不想总是这样不欢而归。该怎么办,他不说自然就是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