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富贵骑着摩托来了,来请石月回去,因为她走之前给他撂了实话,也够狠。他原本要追,无奈母亲当场昏死了过去。
今天敢来,也是做了十二分的努力,他苦苦挣扎了一宿,后悔吗?不能够。应该是绝望吧。她的一句话,他突然清醒了。原来,一直以来,她不是在忍气吞声,而是积蓄力量等着给他好看!
如果不是那一记耳光,或许,她还不会爆发,还在等着他回心转意。但,一切都毁了,毁在他有生以来的第一个耳光上。他确实是太过分了,越来越不会尊重她,拿她当出气筒,先是讽言冷语,后就直接开骂,竟还动手打了她!但为什么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些呢?自己真是个混蛋,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只能怪自己,活该!
他已经注定没了后,石月一走,他就别想再娶了,就是娶,也注定又是一场不欢而散的悲剧,他也不想折腾了。也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才让他看到,原来,比起没了后,少了伴侣才是更让人绝望的事。可他又有什么资格求她原谅呢?她当初知道真相后并没有跟他挑明,说明什么问题呢?她给过他机会了,他不知道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哎!事到如今,只好尽最大努力了。
但她走之前撂了狠话,不离婚就别去找她。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果不出他所料,她一见他就态度坚硬地说:“离婚没商量,你要愿意去,随时可以走。不去,我等着你。”他一下子懵了,没想到昔日充满温情的她竟也有这么决绝的时候。
终究还是秦叶接过他的礼品,把人让进了屋。
施九和石风刚从场里摊了麦子回来,见了富贵先是客气一通,后就都坐了下来,劝合的话却是只字不提。
“我知道我错了,小月,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念在这两年的夫妻情分上,你就跟我回去吧。我一定好好待你,从今往后咱俩好好过日子。”
“不想要孩子了?”石月冷言相问,不等他回答,就自答,“你不想我还想呢!”
秦叶在女儿背上杵了一把:“小月!你就别拿话伤他了。”“我伤他?他伤我的时候你们看见了吗?就为一个孩子,他骂我什么你们知道吗?现在知道孩子不重要了,当初恨不得让我死了,给他换个儿子!我是人,不是小鸡小狗,我也有颜面,知道什么叫尊严!”
“好了,既然你这么说,咱们现在就去县上办手续。”富贵站起身激动地说着,面部的肌肉在抽搐,“我知道我现在跟你说什么都没资格,是我活该,是我混蛋!”但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怨悔自己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但也是这时,他才知道有些事情真的是无法挽回了。
秦叶心一软,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下来,做父母的哪个不想儿女日子过得顺顺当当?一个女婿半个儿,可他也确实太让她失望了。石月是铁了心要离,虽也可怜丈夫,但仅仅是可怜罢了。
一阵沉默过后,秦叶对女儿的婚姻做起了总结,像是在控诉,又似在规劝,哭哭啼啼埋怨起了女婿。她也有不忍,却也很无奈。她守了这么多年的寡,受尽了无数的寂寞与冷清,尽管这样,也不想女儿的幸福葬送在这卑贱的婚姻上。是,卑贱,在她心里,就是这个词。对于离婚,她一直在顾惜颜面,为女儿,也为家里每一个成员。然而,某个瞬间,她终于意识到真正的颜面不应该是这么苟且地维护着的。女儿还年轻,路才刚刚开始,真正的幸福还在等着她去寻求。
最后,两人做了决定,明天就去县上办离婚手续。秦叶要他们过段时间再去,富贵说家里的活已基本忙完了,还是早点办了省心。说着起身走到门口,回头对石月说:“明天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让大风送我。你也别来了,在公路上等着我们就行。回去好好劝劝妈,别想不开。活大半辈子了,有什么看不开的。孙子固然重要,没有也不能强求。回去吧,路上慢点。”
石月一回来,石桥村的人见了总要问东问西,毕竟这个时候回来不能算是常情,而且,也有人见了富贵。也是人们生活中达成的一种默契吧,猜想必定是两人出了什么事。石月也不回避,实话实说,省得日后大家惊讶。于是,这个消息不到半天就在各家场面里传开了,劳作间隙里,这比什么娱乐项目都够让人过了消遣的瘾。大家聚到一起大声谈小声地议着,有赞成的,有无法接受的,也有无所谓的,有的讲着讲着讲到施九和石风,又是一个充满了油水的话题。
这些闲言碎语秦叶先还不知道,便镇定地做着事,祥顺他妈来了一说,就红了耳根子,直骂女儿不争气还一身的傻气。于是,走路专挑没人的道,见了人就尽量避开。没办法,面对现实,她还是太在意脸面。女儿从场里一回来,她就唠叨个没完,嫌她老在外面转悠,怪她口无遮拦,并命令她在家里好生呆着。
石月不以为然:“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妈,我既然敢离就是做好准备了。哎呀!你啊,就惦记着别人的笑话。笑话笑话!笑话又怎样,再笑话,你不还是你吗?你不在意,谁也少不了你一块肉。”
“当然谁也少不了咱一块肉!关键是咱自个儿害臊。”秦叶边说边骂,摇头摆手做无奈状。
“都什么年代了还害臊呢!你活得可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