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风执意要挖坑埋了黑子,唐俊知道他重情重义,对黑子也不例外,不好拦着,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兄弟啊!我先回去,你忙吧,忙完了赶紧过去,大家都等着呢!”石风淡淡地说:“嗯,行,你先去忙吧。”
最后,大家共同决定将黑子埋在院外的一棵老栎树下。
天边,夜幕已经拉下,星星也在石欢的仰望中一颗颗闪现。大家没在意,他已经仰着脖子对星空望了大半天了。他不是要看什么星星,不对,他就是在看星星,只是他要看的星星,是那稍瞬即逝的流星。他其实早就认识了流星,只是在施九来了以后才知道那道一闪而过的亮光名字叫流星。他原本只是好奇,毕竟那是他见过最大的天文奇观。他之前不了解它就那么划一下能代表什么意义,也是从施九那里得知它的出现意味着一个生命的飞逝,在它划破天空的瞬间向它许下一个愿望,如果心够诚,愿望就会实现。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等那流星,更不知道等到了有什么用,事实是黑子已经死了,他是想借机见证一次流星,还是想给黑子的离开找点值得告慰的东西?还是想拜托它好好陪伴黑子?他始终不太相信黑子会永远地离开,为此闹过石风,在他眼里大哥是无所不能的,他相信只要大哥一出手,它就能活过来,但他也是生平第一次看到了他的无奈,只见他一声不吭,一锹一锹地挖着土,不多久,一道又深、又宽、又长的沟就呈现在了大家面前。
黑子入土时,石欢狠狠地握着施九的手,哭得毫无遮拦,鼻子一把泪一把。与他朝夕相处的伙伴,眼看就要长眠于地下了,眼睁睁只能见这最后一面,以后就再也看不见了。它走得多寂寞啊!带着大家先前的欢声笑语,也收了自己的跳蹿雀跃,永远地走了。它那庞大的身躯,曾经一度是他的骄傲,却终究没能抵挡住生命的脆弱,倒下了。他原本完全有能力保护它的,完全可以让它避开这次劫难的,但一切就这么无情地发生了。这一切的一切,他反复地琢磨着,从头到尾,从尾到头,通通透透地想清楚了,欺负嫂子的人是石满仓,杀害黑子的凶手也是他,逼小四投河的人是他,打骂要男的人也是他,既然他干了那么多的坏事,为什么不把他揪出来让大哥好好地教训教训呢?可嫂子说,大哥会被抓走,大哥为什么要被抓走呢?警察叔叔们不是只抓坏人的吗?嫂子肯定是吓糊涂了,大哥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被警察抓走呢?肯定不会的。但他还是不敢当着施九的面告诉石风这些,于是趁一个背人的机会,他拉住石风的衣角将他所知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石风顿时怒不可遏,热血上涌,不等他说完,大手一伸,一把将他提了起来,怒吼道:“你怎么不早说!”说完就丢下他,阔步出了院门。
路上本没风,他的耳畔却是呼呼作响。这声响,连带着胸中的怨气,呼呼地煽动着心中的怒火,整个人都快要灼烧起来了。
他万万没想到石满仓竟然色胆包天敢打施九的主意,就算他不知道施九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他也应该清楚施九是他石风的媳妇!她可是他石风疼惜都疼惜不及的施九啊!她那么高洁,岂容他玷污!
他以为他石风是什么人?他是个男人!男人知道了自己媳妇被人欺负还无动于衷那他还是男人吗!他就不是男人!是熊包!是孬种!
他只嫌自己脚步太慢,不能够立刻抓住那混蛋!脑中不断闪现施九失神无措的情景,难怪她看起来这么魂不守舍。我可怜的人儿!想起你心就疼!
所有的愤恨都凝聚在了他紧握的拳头上,如此强烈的欲望!
他料到石满仓不会在家,就直接去了他家场院。但他并没在场里,场面里的粮食只有小四和孩子们在守着。小四见他急匆匆地来,担心地问:“这么急找他有事吗?”“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在家是吧?”石风问着已经走出了老远。
“哎!他个没出息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喝了点酒,跌到了山崖下,身上到处是口子。活该他受罪!在床上躺一整天了!我也不想看见他,就带娃们出来了。”小四说着,话语里透着无尽的恨铁不成钢。
石满仓这时已经下了床在院子里乘凉,他躺不下去,尽管被黑子咬得遍体鳞伤,比起他内心的忐忑,疼是顾不着的。他这么做,并不是蓄谋已久的,只因在场面里听到了几句有关施九的闲话,就上了心,加上原本就垂涎她身体的娇嫩,一时色迷心窍,以为这下既能帮了她,又能美了自己。如此两全其美的事,他石满仓还是头一次碰到。经过了短暂的蓄谋,正好赶上了好时机,一冲动就行动了。但事情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她毫不领情,他原本有信心让她日后对他感恩戴德,但黑子的出现把一切都打破了。他被咬得体无完肤,它狂了,他也疯了,拎起石块就劈头盖脸地砸,他没有要害死它的意思,但手已失控,骨头都砸碎了。
他很是懊悔,后悔自己的冲动,也懊恼自己的无耻。但更多的是害怕,怕石风找他,并不怕挨打,就怕事情闹大,小四知道后寻死觅活不说,他是再无颜见村里的父老乡亲了。他这人就这么贱,一旦大难临头,对生活就降低了标准。现在,他只一个奢望,石风不要来找他,哪怕他知道了真相,哪怕他们日后形同陌路,只要饶了他这次,他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但上天其实很公平,每件事都不会让你看不到结果,有因必要有果。常人爱说,有仇必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的报应却很准时,正担心着,石风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