渲画坐在床上挣扎道:“墨染,只是不小心的撞伤,我真的没有事。”
墨染不顾渲画阻拦,握住渲画手的同时就已经知道了她的伤势,随即拉开渲画肩膀的衣服,那个还在滴血的伤口就这样*裸的暴露在空气中。墨染大惊道:“这怎么叫不小心的撞伤?这明明是刀伤!”
渲画不再挣扎,缓缓开口:“不碍事的。”
“怎么会有刀伤?”墨染反应过来,问道。说话的同时,缭绕着黑色烟雾的手掌已经向渲画肩膀探去,墨染的手悬在渲画肩膀前方,他手中的烟雾就慢慢向渲画伤口处涌去。
渲画没有回答,任墨染为她疗伤。那烟雾涌向伤口处,只一会儿的时间,伤口就随着烟雾的进入而逐渐愈合。
见渲画不语,墨染也不气,只是道:“是不是隐?”
渲画摇头,“不是。墨染,你不要再问这个事了。”
“我怎么可能不问?!你今天受了伤,明天就可能会丧了命。我不在你身边你就会受伤,我怎么可以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我这就去找隐算账。”说罢,墨染愤怒的站起身。
渲画想也不想的从身后抱住墨染,急急的说道:“你信我,真的不是因为隐,只是误伤而已。”
墨染停下脚步,问:“你为什么这么袒护他?”
“我没有。我只是不能让你这么冲动。”渲画狡辩道。
墨染果然不再怀疑,他转过身来,抚摸着渲画的脸,轻轻说道:“你知道,你说什么我都是信的。所以,请你不要骗我。”
渲画点头的空当,墨染近身亲吻住渲画柔软的嘴唇。渲画猝不及防,愣在原地。墨染的唇瓣带着一股清香,直沁入渲画心脾。她闭上眼,就感觉到山林间竹墨的清浅余味。煮酒言欢、书墨茶香的生活似乎离自己不远。远山有着幽幽的鸟鸣,近处有着潺潺的流水气息。而温柔的阳光就在自己的唇间辗转反侧,于是全身都暖了起来。
直到轻轻浅浅的亲吻变成霸道的索吻,而自己也不知道何时被推倒在床上。渲画脑中忽然闪现那眼中氤氲着一片蔚蓝海洋的男人,那男人在她脑海里说:他叫卓斯。
于是渲画莫名就推开墨染:“不……”
墨染不愿强迫渲画,然而见渲画突然转了脸,也是疑惑:“怎么了?”
“不,墨染,不可以。”渲画道,却终不忍见墨染失望的眼神,于是侧过脸去,不再说话。
墨染看着渲画,最终只是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渲画每天都要到血冥池看一看被封印的月落,不,应该说是盼惜。她一直想不明白,如果说现在被封印的是盼惜,那么月落究竟去了哪里?是不是在她离开之后,有人解开了月落的封印?
每天见渲画对月落的事情愁眉的样子,凉见了也是于心不忍,她看到又从血冥池回来的渲画,终于忍不住对渲画开口:“渲画姐姐……迷司使大人的封印,是,是我解开的……”
渲画吃惊的看着凉,随即又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你连血冥池在哪里都不知道……”
“私自放走月落的罪足以让我灰飞烟灭,所以当初你问我的时候,因为知道左翼使大人要来,所以我才没有实话相告……对不起……”凉内疚的说道。
渲画听闻,焦急的问:“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凉道:“我跟踪地司使大人到过血冥池,然后,用我体内的水灵珠解开的封印……”大概知道渲画要问什么,凉又讷讷道:“可是……封印的法力太过强大,解开了月落的封印的同时,我的水灵珠也消失了……”
“凉……”渲画唤她的名字,终于不忍:“水灵珠和你的生命一样重要,你怎么……”
“我知道迷司使大人对姐姐你很重要……我想能帮到你……”凉低下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凉。”渲画牵起凉的手,认真的说:“谢谢你。你肯这么帮我,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心里的感激无法用言语表达,她只能尽自己所能的帮助她,于是她说:“我知道你也是想转世的不是么?见到昂索的那次,其实你内心是真的希望去往轮回的吧。”
凉拼命的摇头:“我哪里敢奢求那么多。”
“不,凉,你听我说。”渲画认真而固执的对凉说:“我会帮你的,我一定会实现你心里的梦想。”渲画说完,才惊觉这番话格外熟悉,禁不住又想起了月落,心疼难忍。
凉作势要跪下,被渲画拦下,于是她高兴的说道:“渲画姐姐,谢谢你。”
决定要帮凉之后,渲画就马不停蹄的来到王的尊麟殿。殿外看守的鬼奴见是渲画来,也不阻拦,让开了路,渲画点头致谢,从传送点进入殿中。
那是悬浮在天空上的宫殿,宏伟而壮观。白色的宫殿前面,是高耸入云的白色圆柱。巨大的白色大理石铺满了地面,亮可鉴人。进到宫殿里面,见到的是宽阔的水面,整个空间里的地板都被清澈的水流覆盖,脚踩上去,却并未沾湿。路的两边是盛开着白色花束的树木,树上并未见叶子,只是生长着茂密的大朵的白花。白色缭绕的烟雾笼罩在殿内的空庭中,愈发显得飘渺。
路的正前方是主殿和副殿,均是素白一片。宫殿建的很高,神圣但没有压迫感。屋顶上面有着麒麟的雕像,金色的麒麟头上生长着挺直的角,它布满金色鳞片的背上有一对闪耀着金色光芒的翅膀,熠熠生辉。蓄势待发的像是要腾空而起。麒麟炯炯的双目直视着辽远的前方,镇守着这仙境一般的世外桃源。
渲画径直走进大殿的书房,也没有敲门,只是静静的站到正在作画的王身边,拿起墨碇在砚台里开始细细磨了起来。两人也不说话,一个研墨,一个作画,和千万年前的每一次作画一样平和。静谧的空气里,只听到笔墨轻微的声音。
许久之后,王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呈现在渲画眼前的是一副水墨画,只有黑白两色,一条锦鲤跃然于纸上,在水波荡漾的池塘中游动,搅得一池水光粼粼。那锦鲤背部有着斑驳的花纹,缠绕出仿佛花朵一样美丽的图案。晶亮的眼眸闪着碧波的光泽,盈盈的注视着前方。墨色的锦鲤被描画的格外生动,仿佛下一刻就会跃出纸面。
待墨干透后,王只是轻轻的卷起画,交到渲画手中。
渲画一惊,她还没有对王说出此番来的目的,而王已然了然于心。所以他绘出凉的本体,也就是说,他赐予了凉属于人的生命!
拿到画卷的渲画立刻跪倒在地,郑重的道谢:“谢王上。”
王轻轻的叹了口气,扶起渲画:“你原来不曾这样说。”
渲画知道王有所指,缓缓的站起,犹豫着开口:“谢……父……”说出来的话语格外生硬,仿佛这个身体不愿接受这样的设定。
王无奈的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父亲般亲切,全然没有在森罗殿里那一派威严,他又问:“可是还在赌气?”
渲画低下头:“不敢。”
“不必拘谨。渲画,过去我和你经常在这里,我作画你研墨……竟也回不去了么?”王转过头去,看着窗外飘忽而过的云朵叹气。
“不……”一个字说完,竟发现再也没有话来接,渲画心里觉得什么东西消失不见了,针刺一般的疼痛过后,就觉得整颗心脏安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好了,退下吧。”令人望尘莫及的主宰者,在此刻却仿佛一下子苍老了。
渲画心里莫名的一阵难过,眼睛只是干涩的疼,却没有任何液体流出,她垂下头,想要从唇齿间艰难的说出的回答,然而只是答道:“是。”
从尊麟殿回来的渲画第一时间告诉了凉这个好消息,她把王亲自绘制的画作交到凉手中。当凉看到画中的锦鲤的时候,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的落下。谢谢已经不足以言表自己内心巨大的欢愉和感激,她本是一条鱼妖,何德何能能获得神灵的垂爱。
她觉得就这样守在轮回司的渲画身边就已经足够了,并未再奢求过什么。可是渲画救了她的生命的同时,又为她开启了新的希望。她觉得,就算为渲画倾尽所有,也不足以报答渲画对她的恩情。
看着喜极而泣的凉,渲画淡淡微笑道:“凉,你本就应该拥有属于你自己的生命。以后在人间不会有我再庇护你了,可是你也要坚强,要去拥有所爱的,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凉重重的点头,哽咽的说道:“渲画姐姐……你、你也是……可以重新开始的啊。”
渲画摇头,“我愿你拥有所有我未曾得到的。”
凉在步入二道法台的时候回眸对渲画说:“渲画姐姐……”
渲画竖起手指做出噤声的手势,然后说:“凉,勿忘心安。”
渲画知道,凉说什么只会徒增她自己心里的负担,所以索性让她没有任何杂念进入轮回,法台的未来,是她所能给予凉最好的人生。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而凉给予她的温暖,却是任何财富都无法比拟的。
凉点点头,还带着泪痕的脸绽开美丽的微笑,净澈的眸子里闪出水波一样的光辉,她站在银制的二道法台上,最后看了渲画一眼,轻轻的闭上了眼睛,颤抖的双眸沾湿眼角,在空气中划出水润的痕迹。
银色光芒消失后,凉开启了她全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