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迷藏记(7)烟花

全身仿佛被墨笼罩着的阴翳男子站在月光下,像是降临人间的死神。黑色的斗篷披在身上,随风微微的摆动,斗篷上的帽子扣住一头散落的黑发,他的脸隐藏在帽檐下的阴影里,显得深不可测。

天雷就是自他伸出的带着墨色指尖的掌心发出,他的身影在碎片散去后渐渐清晰。不费吹灰之力解决完小女孩的他拿下头上的风帽,于是,那张凌厉而绝美的脸就出现在暗淡的月光下。

见到对方的脸,盼惜禁不住大叫起来:“墨、墨、墨染!”边嚷边对七夏比划着。

七夏已经睁开眼睛,看到对方的时候一瞬间的微怔,随即轻轻的松了口气,说道:“墨染,你怎么在这里?”

墨染看着七夏,眼神中带着些许温柔:“我来调查十七年前的事情,隐当初解除血污池封印的时候,逃逸了一些魂魄,本应该有同等生死簿之外的魂魄补到空缺中,但不知为什么迟迟不来。”他的眼神看向七夏手中的铜镜:“原来是在这里。”

七夏也低下头看向手中的镜子,刚刚盼惜提醒她看铜镜,于是她才发现,本来已经死去的女孩在铜镜里的样子竟然是一只被吊起来的黑猫,那黑猫长的和人一般大,全身却瘫软,摆着和女孩一样的姿态,如果不是在铜镜里看到,她们眼前还是那个女孩的诡异模样。

心里便有些了解,那似乎并不是猫妖,极可能是一个飘荡许久的冤魂俯身在黑猫身上,于是便与黑猫产生联系,练就肉身,灵魂在黑猫和肉身上可以随时转换。而这其中的关键,似乎就是那个铃铛。

“那个怪物,到底是什么?”盼惜忍不住问道。

果然,墨染解答了两个人心中的疑问:“攻击你们的是个恶灵。它得了索魂铃,于是俯身到阴气重的黑猫身上,用索魂铃维系住和黑猫的联系,开始吞噬大量人类的魂魄。那些死人魂魄便被锁进你手里的冥镜中,以供她修行成妖。”

见墨染一直看着铜镜,七夏犹豫着把铜镜和铃铛递过去:“这个冥镜和索魂铃,还是给你吧。”

墨染摇了摇头:“既然出现在人间,它们还是要经历劫数才能回到轮回司。”

“可是,”七夏在手中掂量着两个东西:“在我们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啊。”

墨染解释:“索魂铃对你要攻击的对象有麻痹效果,冥镜,可以探知对方的特殊能力。”

“七夏七夏,既然他不要,赶紧收起来。”盼惜催促着,样子像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好吧。”七夏把东西交到盼惜手中:“那你拿着,可以保护好自己。”

盼惜也不推脱,拿了就往兜里装,心里暗想,看能不能当古董卖个好价钱。

墨染直接泼给盼惜一盆冷水:“外人是看不出它们的真正价值的,在别人眼中,他们是再普通不过的铜制装饰品。”

盼惜:“……”

墨染转而看向七夏,眼眸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慢慢向七夏走过去,七夏转头尴尬的看向别处,假装咳嗽两下。而墨染只是拉起七夏的手,翻看着她的手臂内侧,最后松了口气,道:“我以后可能不会经常到人间来了,所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七夏有点惊讶,如果自己死掉,墨染就能早一点见到渲画了,这不是他一直期望的么?在她还没弄明白墨染究竟什么意思的时候,墨染忽而一笑:“要好好活着,再见。”穿堂而过的风过后,他的身影就凭空消失在月光下。

墨染离开后,七夏抚摸着手腕上的星魂链,心里有点难过。天色开始亮起来,世界恢复了她们进到幻境里之前的样子,路灯把昏暗的街道点亮,时间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两个人结伴往家走,盼惜揉着疼痛和冰冻的脸颊,对七夏说:“七夏,如果你以后再走夜路,记得一定要捂着点脸。”

七夏不明所以的看着盼惜。

“这样既能保暖,摔倒还能护着点脸。”末了又补充一句:“这是我经过这件事最大的收获。”

七夏微笑着点头,不置可否。

盼惜,我多么幸运能够与你相识。无论时光多么无情,都不能分裂我们紧握的手。有你在身旁,幸运的是我。在最危险的时刻你决定毫不犹豫的相信我,就像我完全毫无保留的相信你一样。保护你,将是我最需要做好的一件事。

这些话,七夏从来没有对盼惜说过,但是却坚定的刻在心中,并且成为心中永不磨灭的印记。

回到学校的两个人继续了高三的艰苦生活。

柳浅薇在第二天就把丝带还给了七夏,因为没有了丝带的庇护,她也能安稳的睡觉了,耳边的那些杂乱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

七夏看着手中的黄丝带,最后微笑着系到头发上。盼惜看着七夏的样子,嘴里发出啧啧的赞叹:“很好看嘛。”

七夏莞尔一笑,继续记着自己的笔记。

“七夏,你知道么?”盼惜淡淡的说着:“我之所以肯帮你,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也是因为,在做了好事之后,那种心里巨大的满足感是任何事情也比不上的。”

“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么高的觉悟了?不像你风格啊。”七夏开着玩笑。

“嗯,要是有回报就更好了,哈哈哈。”然后又是盼惜标志的得瑟大笑。

“苏盼惜!笑什么呢你?!”讲台上的语文老师接着推了推眼镜,对苏盼惜吼道。

盼惜、七夏:“……”

和所有高三学生一样,每天做不完的习题,测不完的试卷,背不完的古文和公式。每天起早贪黑,比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还要拼命。所有的副课被数理化的老师争抢着补习,周末也不能落下。

在这样紧张而忙碌的生活中,七夏和盼惜仍每周抽空去看望疗养院的苏若涵。她的腿还是不能站起,但她看起来却没有多灰心,因为她总说,上天不可能对她如此不公平。

七夏只能叹气,她也在为苏若涵想办法,可是除了治疗,她根本想不出来什么方法。于是只能和盼惜去鼓励若涵,让她平时多配合医生做治疗。

有时间的时候,她还没有忘记自己灵魂传送者的身份,也会去传送灵魂,但更多的时候是为了高考的复习。

一直以来,七夏就利用假期在学绘画。可是当时学只是因为兴趣,那个时候,想要画画的想法只是在心里埋下一颗种子,在高三终于被激发出来,开始萌芽生长。于是,在复习和上课之余,她也在拼命练习绘画。为了心中那棵树苗,浇灌水份和养料。

而盼惜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考上北安大学。北安北安。隔岸观火的北岸。这就是这个时候的盼惜心里的大学的样子。但是看到七夏为了北安的努力,自己也觉得不能泄气。

两个人就和过去的每一个时刻,一起为了一件事情而努力着。

新年的时候,学校只放了七天假。假期过后,依然要去补课。但短短的七天,却让辛苦的高三学生如蒙大赦。

年夜饭七夏依然是和母亲两个人过,忙里忙外的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七夏从小就没见过父亲,她也从未因此而像那些单亲家庭的孩子一样,因为提到父亲的话题而觉得敏感。不知怎么从小她就觉得,自己是有父亲的,那个在她心里存在的父亲,一直陪在身边。

虽然后来知道,内心里坚定的父亲的形象是轮回司的王,经过在轮回司的时间,她也渐渐的觉得,如果王是父亲,那也是好的。前世今生这种话题,她原来是不信的,但是后来经过了那么多,她也明白,上苍赐予她这样的生活,也是有理可循的。

两个人照旧热热闹闹的在饭桌上聊天,像是过去的所有的年夜饭一样,虽然人不多,可是依然觉得温暖。

饭后,她和母亲一起收拾,在厨房里聊一些琐碎的话题。母亲从不强迫她必须要怎样,所以两个人一直没有聊关于高考的话题。七夏是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个母亲的,她教导七夏走上一条正确的道路,并且告诉她不要轻易放弃。而七夏心里的梦想,母亲全力支持。

她们坐在沙发上看晚会,会一同讨论哪个节目更有意思,也会为了不同的意见而不合。但通常另一个话题打开,上一个争吵就不再继续。

十二点的时候七夏在漫天的烟花声中给盼惜发短信,是想说些祝福的话,而编辑来编辑去,想说的话太多了,可又不知如何开口,于是干脆发了新年快乐过去,盼惜却迟迟不回短信。

当七夏看到门外冻红脸颊的盼惜时,听到她不满的说:“喂,就说个新年快乐,你也太没诚意了吧。”

七夏只能看着忽然出现的盼惜微笑,那种心里巨大的温暖,无以言表。两个人一起跑到大街上看着满天的烟花,绚烂的光芒照亮了两个人笑意盎然的脸颊。而硝烟的味道呛得两个人都说不出来话,但是看着对方因为雾气咳嗽的样子,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晚上两个人一起熬夜守岁,许下了新年愿望,最后在清晨的鞭炮声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