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昂索(3):鸠占鹊巢

清泉回来的很突然,他骑着马,风尘仆仆的回到慕容府里。而那个时候,我正和凉槿在一起,劫后余生让我们更加珍视彼此,不提未来,不想过去,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只谈论现在。

他措不及防的出现在我们面前,青衫素衣,净面如斯。首先愣在原地的是凉槿,她抽出被我握住的手,迟疑的一步步走向和我一模一样的清泉。

清泉看着我,最后将视线定到凉槿身上,他的视线里是款款的温柔,宛如一条清澈的泉水,浸润了干裂的土地。

我看着凉槿走到清泉面前,她伸出手来颤抖着抚摸上清泉消瘦的脸庞,清泉依然是当初的少年模样,时光并没有褪去他脸上的青涩。

凉槿白皙的手指摩挲着清泉的脸,他忍不住覆上凉槿的手,轻轻说道:“好久不见,红鲤。”

我在那一刻,竟然觉得自己无地自容,卑劣的我,在这一刻终于将肮脏暴露在日光下。

凉槿忽然泪如雨下,她的肩膀微微颤动着,最后终于惊恐的收回手,我不知道她那个时候想什么,因为我只看到她回眸幽怨的看了我一眼,一个错身从清泉身旁跑过的时候,消失了踪迹。

清泉看着我,一直对人冷冷清清的少年,眼眸中迸发出掩不住的怨恨。

我无奈的耸耸肩,表示自己的无所谓,顺便遮去我的狼狈。而我竟然昏了头,不假思索的说了句:“你看上的女人,也不过如此。”言语里是明显的奚落和讥讽,甚至还带着七分调笑三分玩弄。

从清泉身边走过的时候,我被他紧紧的拉住,他拽住我衣袖的手指发白,青筋暴起。我想甩开他,他却用力抓住我的衣领,我没想到几年不见,他的力气大了不少。我只好抓着他的手腕,用力的向后折去。

他力量再大,也无法和日日习武的我相比。两个人暗暗较量的瞬间就已经分出胜负,我轻松的钳制住他,顺手将他狠狠推到墙上。清泉身子一个不稳,踉跄着靠着墙壁滑下去,跌坐的同时低下头,直到我离开,他都没有抬起头。

听说清泉拒绝了皇上的赐婚,被贬了职,从初时那个万人仰仗的状元郎,一下子跌到不值一文的无用书生。而我想,最大的打击,还是应该是他爱的人,竟然被我落井下石。

我的生活忽然又回到了当初那些百无聊赖的时候,我沉醉在风花雪月的迷幻中,欺骗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凉槿。

清泉上京的日子里,我随着父亲打了一次又一次的大仗小仗,曾经对我鄙夷的人已经对我刮目相看,他们甚至认为,我将会接替父亲成为第二个战神将军。真是可笑,什么战神,什么将军,难道杀人就是这么值得庆贺的一件事么?直到现在,想起喷溅出的血液,我还是会觉得恶心,非常恶心。只有和凉槿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会觉得平静,可是这一切全被突然回来的清泉所打乱。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恨清泉,那个和我有着难以割舍的羁绊的清泉,那个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清泉,那个我被赋予必须要保护的弟弟清泉,我竟然发自内心的恨他。这恨意伴随着我的成长,终于随着日渐破裂的关系暴露出来。

是的,一直以来,那个和我有着一样面容的清泉,那些必须要被分割关爱,那种被夺去所有的心情,这样的恨意从来没有消失过。一直以来,作为乖巧沉默的弟弟的清泉,得到的,比我多的太多。

当泉伯求我拦下要出走的清泉的时候,我几乎是想也不想的答应了。清泉的反常也只有经常在他身边的泉伯看在眼里,他看到清泉收拾了简单的行囊和银两,惶恐的通报了我。

“大少爷,清泉少爷是慕容家的希望啊,求求你,劝劝他吧。”就连泉伯,都只当清泉为救世主。我这个跋扈的大少爷,不管我怎么做,都是不成器的那个。

我当然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清泉要出走,怕是和凉槿约定好。

深夜,我带了家眷拦住了清泉,他仇恨的看着我,即使身上被麻绳捆缚着跪在地上,他目光里的冷然也不禁让我觉得难堪。

“怎么?慕容家的二少爷昏了头要离家出走么?这可万万不行,你可是慕容家的救世主呢。”我奚落的调笑道,说出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这样的自己,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我命人把清泉关起来,骑上马出了慕容府。心里只有无尽的恨意和痛苦,不管我怎么做,都没办法胜过清泉么?那个时候,我心里不断这样询问着自己,我对凉槿,是因为他是清泉爱着的人,所以我就想夺过来么?这样的想法一出现,我就倒吸一口凉气,心里一惊。

骑在马上的我狂笑出来,是了,是这样的!只因凉槿的画像出现在清泉书房,我便想夺来。清泉的一切,我都想夺过来。我不想承认自己比清泉差。在这样豁然的心情里,我忽然觉得无比畅快。

凉槿并不难找,她艳红的长裙即使在暗夜里都分外显眼。

我看着慌张要跑开的凉槿,骑在马上盛气凌人的抽出长剑,直指她:“等清泉么?恐怕你等不来了,他凭什么放着自己好好的状元不做,要跟你这个妖女走?”

看到凉槿惊住的表情,我内心里竟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哼,他马上就要做驸马爷,娶公主了,我劝你在我找来道士做法之前,快滚吧!”

惊诧过后,凉槿的表情反而平静下来,她视线空洞的看着我,那双净澈的眸子里没有了往日的波光流转,有的只是灰白的颓然,她的眼皮半垂着,似乎是在止住摇摇欲坠的眼泪。可是,她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我看不到她眼睛里的倒影,因为在这之前,我拉紧了缰绳,驾马转身离开。

就是这个时候,她在我的身后轻轻的开口,声音轻微的仿佛没有了呼吸,她淡漠的问:“我们之间,什么都不是么?”

我再次摆出那副无所谓的表情,即使我知道背对着的她,是看不到我脸上的表情的,甚至我连声音都伪装的不露一丝痕迹:“呵,还能是什么?女人,玩玩而已。你不是也一直当我是清泉么?”

身后没了声音,连轻微的呼吸都听不见。我深吸口气,不想再与她周旋,渐行渐远的时候,我听到她的声音从风中传来。

她说:“还好……还好我差一点就爱上了你。”

她的声音波澜不惊,让我听不出任何感情来。我一直都知道,她爱的是清泉,和我没有一点关系,她说的没错,差一点和爱上的概念,截然不同。

我扬起马鞭来鞭策着*的马,马蹄疾疾的向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