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在黑暗中衍生,像是尖锐的针尖一般一下又一下的刺进身体里。看不到踪迹,也寻不到来源。只有疼痛是真实的,流出的血液似乎已经凝固。可是每感受一下刺痛,就仍感到有血液流出。
七夏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黑暗中,身体很轻,灵魂也很轻。血液滴答滴答的向地面落下,离开她的身体后,身体浮荡的感觉更加轻。
在哪里?这是在哪里?
七夏在黑暗中询问着自己,这是轮回司么?她已经死了么?七夏想看一看手臂上的命时,可是四周实在是太黑,甚至到了无法视物的程度。她只能放弃探究,昏昏沉沉中,她再次失去了知觉。
似乎听到了声音,又似乎是幻听。眼前不断有黑影闪过,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七夏只觉得头很沉,可是身体却很轻。这种情况持续了几日,终于在未名到来后好转。
未名伏在七夏耳边轻唤她的名字,试图唤醒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七夏。七夏皱了皱眉,混沌的意识终于转醒。
“谁?”七夏醒来后意识还不是很清醒,她只觉得声音熟悉,却叫不上来对方的名字。
“是我,未名。”未名耐心说道。
七夏抚着还在疼的额头睁开眼,发现手中触摸到的是绷带,就知道自己头部是受伤了。她努力睁了睁眼,却还是仿佛身处梦中的黑暗一般。全身都在疼,骨架似乎在不断的碎裂又愈合。
“未名……”七夏重复着未名的名字,深吸了一口气后,说:“我……看不到你了……”
未名震惊的看向七夏无神看着前方的眼睛,往日闪烁星辰的瞳孔此刻只有灰暗一片。
七夏没有惊慌失措,更没有绝望痛苦,她只是平淡的陈述这一事实:“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
一系列的检查过后,医生含糊其辞的说:大概是因为头部受到重创的原因,血块压迫了视觉神经所以造成了暂时性的失明。但是这种失明,他们无法保证什么时候能恢复。
面对这一事实,七夏没有哭泣更没有慌张,她甚至享受黑暗所带来的寂静感。看不到拥挤城市,同样也看不到滞留的魂魄。这样让她感到平静,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感到作为一个普通人的平凡。
“到底是怎么回事?”检查结束后,未名这才在病房里问七夏:“安东尼到机场的时候你已经离开,在出事现场发现一辆撞毁的车,公路上的录像只显示了你开车离开,你还想逃么?”
听到未名这样说,七夏本来要说的“瑞贝卡”三个字就生生的咽了回去。她知道,既有证据又有她支开未名在先,所以她说什么他们都是不会信的。
见七夏沉默,未名以为她是默认,最后冷冷的说:“亲王马上就会到,你想好怎么和他解释吧。”说完开门出去,在七夏的黑暗中留下了一片冷空气。
七夏觉得很冷,百口莫辩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她陷入了一个艰难的境地,没办法解释也没办法像任何人倾诉。就像是被盼惜和颜晓误会,她只能默默的接受她们的憎恨。
可是……如果卓斯不肯放过她呢?如果因为她的失明而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卓斯会做出什么来?七夏越想越惊惧,虽然眼前一片黑暗,可是她仿佛能看到之后将要发生的事——盼惜颜晓会不会有危险?母亲会不会被威胁?他们会不会为了消除证据把所有和她相关的人杀死?
病房的门轻响一声,七夏本能的转向响声处,手指在虚空中胡乱的抓着,慌不择言道:“卓斯,我没有要逃走,虽然我现在看不到了,可是我会尽快恢复,我还是可以为Lasombra族聚灵,所以所以……”七夏几近哽咽:“不要伤害她们,不要伤害我的朋友。”
脚步声逼近七夏,对方却不发一言。七夏察觉到气氛的可怖,向后挪动着身子,继续解释道:“求求你,不要伤害盼惜和颜晓,我什么都答应你……”
要摔下床的身体忽然被一双温暖的手抓住,然后七夏就听到了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那声音泣不成声的唤她的名字:“七夏,七夏……七夏啊!”
七夏在听到对方的声音时,眼眶就一阵发酸,她伸手试图触碰对方的脸庞,感觉到温度后,她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盼惜……”
“是我,七夏,是我……”盼惜嚎啕大哭道,眼泪从她的脸颊滑落到七夏的手指上,晕染成一片清澈的水痕:“你这个笨蛋!你是白痴吗?你为什么要一个人背负这么多?!你干什么不告诉我们啊!你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我有多难受吗?七夏,你是大白痴!你这个坏人,为什么都不告诉我,让我误会你甚至伤害你……你受了伤我都没办法在你身边保护你……七夏啊……”盼惜的声音随着她的哭泣断续的发出,像是有很多话要对七夏说,可是却毫无逻辑,但是七夏能够明显感受到盼惜的关心和愧疚,心里一阵温暖。
七夏擦拭着盼惜的眼泪,虽然看不到,可是七夏能想象到盼惜现在的样子,她的头发已经长过肩膀,没有带眼镜后,一定更能显出她灵动的双眸。
“对不起……”七夏说完,因为哽咽,再也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你道歉做什么啊!该道歉的是我……”盼惜像一个孩子一样哭泣,声音蛮横却满是关切:“对不起……七夏……对不起……”
两个女孩在空旷的单人病房里抱在一起,无助的哭泣。释然了误会后坦诚相见,眼泪和时光见证了此刻的真实,终于一切昭然若揭。
知道了七夏暂时性失明,盼惜虽然心里难过,可是却还是强颜欢笑的安慰七夏:“你可以睡它个昏天黑地了。”
七夏笑笑,想象着此刻苦笑着的盼惜的样子,露出“不用担心,我很好”的笑容。
“七夏……”盼惜欲言又止道。
知道她要说什么,七夏说:“盼惜,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还在我身边,我就很满足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你现在相信我就够了。”
盼惜低下头来,十分愧疚的说:“对不起七夏,之前没有相信你……”
“你要是再道歉我就生气了啊!”七夏佯装不高兴的样子和盼惜开着玩笑。
盼惜当真般的急忙摆手,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说了!”
七夏听到盼惜慌张的说话,噗哧一下笑了出来。两个人之间的空白在此刻消失殆尽,像是时间只是过了一天,彼此还是昨天见面的样子。
两人正说着话,门再次被打开,沉稳却带着些微急切的脚步声走近病床,七夏就知道了,这才是卓斯。
还没等七夏说话,盼惜先站了起来,气冲冲的站在卓斯面前,一字一句的斥责道:“你凭什么强迫七夏做她不想做的事情?!我跟你说,要有什么就冲我来,我不怕你们!威胁七夏算什么本事?!”盼惜一向直白,所以说话毫不留情。
卓斯根本没理盼惜,径直绕开盼惜走到七夏身边,轻抚七夏无法看到景物的眼睛,问:“还疼么?”
七夏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低下头来,轻声道:“我没有要逃走,请你相信我……”
卓斯没有说话,却猛地抱住七夏,他用力得像是要把七夏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同时,他也用行动代替了言语。
——我相信你。
想到盼惜还在,七夏神色有些尴尬。好在卓斯怕伤了七夏,只一会儿时间就松开了她。
七夏在离开卓斯的怀抱时,似乎还能感受到卓斯拥紧自己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安心,以及平静。
几天后,七夏在卓斯和盼惜颜晓的照顾中出院了,盼惜一直偷偷的劝七夏离开卓斯,七夏只是笑,却并不表态。
出院的时候,卓斯来接七夏。盼惜本来还是强硬的阻拦,可是看到卓斯握住七夏的手,不知怎么就觉得,这个男人,也许是爱七夏的。
“她在我身边,近期会比较安全。”说着,卓斯就不容七夏拒绝,领七夏坐进了自己的车里。
七夏知道卓斯所指,她只能对这几天一直照顾自己的盼惜和颜晓说:“过些日子我就回去,放心吧。”
盼惜为了争一口气,撅着嘴不满的对卓斯说:“你这个坏家伙,要是再敢欺负七夏,我就跟你拼命你信不信!”当然,最后一句话被拦在了关上的车窗外。
盼惜站在原地看着逐渐远去的车子,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挽住了颜晓的手臂说:“颜晓,如果七夏不幸福的话,我一定会为了她付出一切。”
颜晓点头微笑:“我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