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就到了双休日。晟涵说跟同学回家小住两天。晟金祥跟薛小雅居然有些大喜过望。他们全身心地期盼着自己儿子可以尽快融入集体。这次,他主动去同学家里玩,这可是迈向社会的第一步啊,意义非凡,他们格外重视。理所应当地认为他的同学是男生。他们甚至特地在楼下的超市买了水果篮和几包点心。说是虽然是去同学家,也不能空了手去。毕竟要打扰人家两天。其实也算不得两天,今天是礼拜六了,礼拜天就得返回。只是,这不是重点。当然,同样要去同学家里玩的晟希就没有这种待遇了。他们心照不宣认为她的同学是女同学。对于这种差别待遇,她却不敢跳起来为自己争取权益。她跟晟然咬耳朵,我后妈不逼我从同学家里捎带特产就不错了,哪会给我备什么礼物。
陆晚听的家,位于H市最北边的小镇。与G市称得上是毗邻而居。他们在客运总站乘车,两个小时的舟车劳顿才来到她家所在的县城。再从县城坐到他们的村里,仍需要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虽然这种客车人拥挤,空气不流通,还有不少人喜欢在车厢里抽烟。但一路上,晟涵倒也没有流露出丝毫不快跟言悔。这使得容易心软的陆晚听极为感动。他这种人,可能很少坐这种车吧。居然没有抱怨。其实晟涵心中不是没有想法,他在想自己应该开着家里的车过来的。如果不是想到处看看,不赶时间,他还真的不愿这么无休止地等着走走停停地客车启动。又没有红绿灯,又没有站牌。他们居然还有这等不厌其烦的耐心。真是不可思议。
终于,又换辆小型客车辗转颠簸五十分钟后。陆晚听轻推他的胳膊,示意说可以下车了。晟涵如释重负。顺着人流走下车,触目可及的便是大片大片绿油油地庄稼地。时值春末夏初。这与爷爷所在的乡下很不一样,他想,同样种着庄稼,显然地,爷爷那个村里的田地都被征用得差不多了。而这里,更像是书里感受到的原汁原汁地乡土气息。他只是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这里清新自然的空气,便爱上了这里。“呵,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处,顺着这条小路直走,看到有房子的地方就是村庄,倒数第四排第一家便是我的家。那个,虽然会有点简陋,但是很干净的——”话到最后,又后知后觉地担心他住不习惯。赶紧解释。
晟涵闻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说自己并不介意,一时又找不到合适地词,于是轻轻地点头,“嗯。”表示自己知道了。
典型的农家小院,青砖瓦房。整齐的房屋,干净地街道,以及,简朴的院落。一路走来,拔地而起的两层小楼房鹤立鸡群好不醒目。晟涵注意到有很多小孩三五成群地或蹲在路边,或散在路中央或围在家门口各自玩耍着什么游戏,追打笑闹随地打滚脏成泥猴也不惜。他眉峰微拢,有些不赞成。但又望着出神。如果,他们家也居住在这里,那么,喜欢泥巴的晟希,是不是可以玩得更淋漓畅快一些——他这样想。陆晚听一直偷偷打量他的神色,他的情绪波动,自然也感受在她的心里。她不着痕迹地解释说,“我们都是野孩子……父母们大都忙着农活,奔波着生计……而我们就像这路边的野长,被他们放任着长大的……”
听出了她话里的失落,晟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很少安慰别人,哪怕是晟希。晟希没有她这般温婉的个性,纤敏的性格,她总是大大咧咧,很少遇到伤心委屈的事。即使遇到了,她也常常选择听而不闻,忽略不计,她虽然不够坚强,但真的能够伤害到她的事物,她都不当作一回事,凭之随风而散。然而,换作陆晚听,却会搁置在心底。蒙尘发酵,他朝不经意地开启,诱成心病,无药可医。“晟涵,我们到家了。”已经打起精神地她朝他露出甜甜地笑容。这时,他们已经站在她的家门口。走进木栅栏门,晟涵有些新奇,但还是没有伸手去碰触他很少见到的这种门。“妈,你在吗。我回来了。”她朝屋里喊。不多时,一位貌似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带着一脸地沧桑走了出来,“来了还不进屋,杵着院子想要谁来迎你还是怎么的……”说到这里话便打住了,“这是……”她将目标调向女儿。同时不忘朝他们身后探视,“晚儿,你弟弟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陆晚听上前一步,牵着母亲的手跟她介绍说,“妈,这是我同学。是城里的,想来乡下看看,他没住过咱们乡下,在学校里他和一群同学很照顾我的。弟弟他学校安排补课,下个礼拜天可能会回来一趟。”“是同学啊,那赶快进屋吧,外边还有些凉气……这男娃长的,真是不错。”陆母说道。虽说女儿带了一男生回家,她心里是顶不赞成,很有话说的,可是,莫名的,她硬是压下了心头的不满,只是因为,这个孩子,她瞧了打心眼里喜欢。陆晚听悄悄告诉他,“我妈她喜欢你。害得我一路上都在担心如果她说你什么了你的性子还不是转头就走,我还打算好了安排你住我邻居家里呢。看到没,就在隔壁,有个男生叫王丛峰,是我小学到初中的同学。上高中就不读了,在镇上他爸爸开的店里帮忙。有时间介绍你们认识。他人还行。”
“来了就来了,带什么东西啊,我帮你放好,走的时候还带走吧。”陆母绷着脸这样说道。
“伯母,既然带过来了,哪有再带回去的道理。最多,下次不这么带了。”晟涵含着笑说。
陆晚听望着他的笑,有瞬间的失神,但很快缓过神来,“妈,路上我也说过他别这么客气了,这是他妈妈准备的。大老远的,带回来也不容易。”
“那,我就收下吧。唉,城里人就是不一样,到哪里都这般客套。”陆母有些无奈地说道,“这……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妈,他叫晟涵。”
“哦,小涵,挺不错的名字。小涵,你们吃饭没,我马上做去。今天忙得差不多了。现在很空闲。晚儿,小涵累的话你带他到房里休息一会儿……”
“我们都不累呢,妈,我先带到他外边逛逛,他会过来,就是想来咱们这里看看,睡过去太可惜了,”说完,轻扯他的袖子,两个人前后走出门去。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路的两旁栽种着高大的白杨树。冒出新芽长了新叶的树木看着格外朝气。两个人来到小河边,背靠着柳树席地而坐。不远处,有着谁家的羊群在吃草,不时‘咩咩’地直叫,可能,吃得很欢畅。斜坡上,扎了木桩绑了一头吃草的牛,比起群居的羊,孤单的一只牛就显得可怜多了。“记得我小的时候,这条河很清澈,不少人夏天还跳进河里洗澡呢,现在,都有些浑浊了。怕是再也不会有人跑过来洗澡了。”陆晚听有些伤感。晟涵将目光从牛身上移开,望向这条弯弯的小河。河的两岸是垂直而下的柳枝,风吹草动,枝叶摇摆,无限惬意。“可以在家里浴室洗澡的,澡堂也行。”他这么着说。陆晚听闻言眼底染上笑意,“话是这么说了,可我真正忧心的不是他们没地儿洗澡,而是,我不想看到小河污染。我喜欢清澈的河流。”
晟涵于是就不说话了。陆晚听知他想要清静,就给他清静。也闭口不言,独自想着心事。
晚上吃饭时,晟涵切身体验到所谓的粗茶淡饭。手工的白面馒头。玉米面熬的粥,陆晚听平日里常吃的咸菜,还有现炒的胡萝卜,豆腐跟一盘鸡蛋。这盘葱花炒鸡蛋摆放在晟涵面前。他们三个人围坐在她们家的客厅圆桌上。陆母夹了一筷咸菜,放进自己碗里,她是想要给他夹菜的,怕人家嫌弃,所以,只是口头上劝道,“小涵啊,甭客气,来到这里跟来到自己家一样,多吃点。唉,我们乡下简陋,也没有什么好的东西招待你。你别介意才是。”陆晚听也紧张地看着他,不愿错过他脸上丝毫的表情,还好,她没有看到一丝的嫌弃。“伯母哪里的话,这样已经很好了。我喜欢这样的饭菜。很可口。”他真挚地说。言不由衷地话他从来不说。
“那就好,那就好,来,吃菜啊,”陆母热情地招呼。
陆晚听家里有电视机,不过既不是有线电视,也不是卫星电视。换来换去,也只有四五个频道。还好,他也没有看电视的习惯。
今晚他睡的房间是是陆晚听的弟弟的。睡在陌生的家里,躺在陌生的床上。这床并不宽大,是普通的木板床。被子可能是崭新的,因为它有着新被子所特有的馨香味道。
虽然有些犯困,但他还是很难入梦。他忍不住在想,晟希她,在萧清朗家里睡得习惯吗。怎么可能不习惯呢,他苦笑,她一向随遇而安。在哪里都能适应地很快。她是怎样的性子,打小生活在一起的他再清楚不过,甚至他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他知道,她可能喜欢萧清朗,但也仅是喜欢而已。在她心里,最在乎的人还是他。但是,她却是将萧清朗当作男朋友来看的。而他,只是她的亲人,她的弟弟。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他并非故意冷落她,不跟她讲话。而是,他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她。他要看透的是自己的心,理清地也是自己的心,在他平复心态之前,他做不到心平气和地跟她相处。他做不到冷眼旁观她跟别的男生亲密无间。他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地回到最初。所以,晟希,给我时间。你知道的,你不开心,我做不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你因为我而不开心,我比你更加痛苦。晟希,给我时间,抚平心痛,等到模糊的血肉结疤,我还是你的不离不弃的弟弟。突然地,心里一阵痛感袭来,他睁大眼睛望着满室的黑暗空洞。无尽地酸楚汇聚,化为颗颗晶莹地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