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他得知晟希失踪的那晚。心里慌得六神无主,他控制不住自己如发疯一般只想冲出去寻找她。那一刻,他的内心几乎称得上是绝望。那是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他磕磕碰碰,几次都差点儿跌倒。他脑子里想的眼里看到的全都是她,是他们从小到大生活的点点滴滴,水滴石穿,不经意间,她已经在他心中扎根,妄图拔去,只会撕心裂肺地疼痛。不知不觉,来到他们儿时常来的离家不远处的街心公园。他将自己摔倒在草地上,反反复复地逼问自己,该上哪儿去找她。如果从此再也见不到她,他会选择跟她一起消失。心中纠结着一股抑郁之气,越发呈现饱胀趋势。在体内横冲直闯寻找发泄口,去他的斯文,去他的不雅,去他的形象,去他的淡定……他放开嗓门吼叫出声。那一刻,是不吐不快后短暂地畅快。然而,很快的。他又开始烦燥起来。他拼命扯着自己的头发,怨恨自己弄丢了她。他无法原谅自己。他颤巍巍地从草地上爬起来。再次恢复无头苍蝇的状态。公园里,因着傍晚在此嘻戏纳凉的人好生一番折腾,地上难免有些瓶瓶罐罐。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场所。绿化做得相当不错,少不了花盆的充场面。晟涵因为心不在焉,如同魂不附体。难免跌跌撞撞。竟如喝酒的酒鬼。不得不说,他的视力还是极好的,远远的,他就依稀可以看到正前方那座偏亭里驻留着两个拉拉扯扯的人。其中,一个必然是女人。亦有可能是晟希。想到这个可能。他终于重展笑意,竟有些雀跃地颠颠跑过去。当然,身体还是有些不够稳当。“晟希?”隔着两三步的距离,他不确定的问道。亭子里的两人早已注意到他的到来了。对他这种冒昧打扰的行为非常地不满。只听得其中一人说道,“你是谁,晟希又是谁,没事给哥们闪开。不带这么没眼色的。没看见我们正忙着吗?”“你住嘴,我问的是晟希,不是你——”晟涵因为怒气提高了声音。果然,亭子里是一男一女,只听得那个女的道,“辉,我们回去吧。这人怪怪的,我怕!”又听得那个男的道,“好,小子,咱这次也不跟你计较,只是麻烦你以后说话做事罩子放亮点。不是每个人都跟我们这样好讲话的。”晟涵愣愣着没有动,对他们的离开也没有表示。那个女的一开口,他就知道不是晟希。晟希的声音,他熟记在心,晟希的呼吸,他也能识清辩明。他扯出苦涩的笑,自己只会在这里自怨自艾,真是没用,他仰头望天,天不语。低头看地,地无声。他攥紧拳头一把挥在凉亭柱子上。借着手上的彻骨之痛来分散心里的切肤剐心之殇。
“你在做什么,何苦这般折磨自己——你以为你这样,一切事情就会迎刃而解?你原不是这样的。真是的,怎么重新来过了还是没有变,一但碰上她的事就跟踩动了地雷一样,非要搅起风云暴动一番不可。该怎么说你才好呢,……”女声幽幽地想起,充满了无可奈何跟淡淡的宠溺。晟涵心头有些震动,这似乎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的声音。虽然称不上所谓的天籁。却像是在聆听最为熟悉的倾诉。他几乎以为自己是认得她的。转过头来,隐约瞧见的,却是一个真真实实的陌生人。
这个陌生女人接收他的疑惑,朝他露出真切和善完美的笑意,“我是凝香。你的大姐。还记得我吗?”哪里存在着记得不记得,她真是问了一句傻话。他如何能够记得她呢。除非——她将荷包掩了掩,这里面的丹药给他喂下去。这可是她好说歹说从太上老君那里得来的。借助这颗丹药,他完全可以轻易地恢复前世的记忆。有了前世的记忆,她对他的错误跟愧疚才能够弥补一二,毕竟,只要他能够忆起,凭他对她莫名的执著,他们在一起的可能,就会大幅度的提升。那个时候,她最宝贝的弟弟,也可以重返天宫。
——“我是凝香。你的大姐。还记得我吗?”
晟涵只是一怔,便觉好笑。似乎认为她这话说得甚是无趣。想要跟他套近乎,犯不着说这些在事实面前站不住脚跟的话来。并不打算搭理她,他也没有那个时间。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现在,他已经冷静下来了,有足够地理智去分析,去思考。虽然,他还是没有想到要去哪里寻她。她真的出了什么事吗?他甩甩脑袋,意图甩去这些不够乐观的想法。也许,她上哪个朋友家里玩去了也不一定,以前,并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的,要知道,她是那般的粗心,那般的没有心思,也许,真的一时开心玩过了头顺便在朋友那边歇下了也是大有可能的。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家翻翻她的通迅录。找找她有哪些同学,一个一个电话打过去。总会有些什么消息的。打定主意,便迫不急待地想往回走。
“等等——”早已被他遗忘在旁的凝香见他想要离开伸手拦人,她知道,自己不说些什么他关心的话题是留不住他的,只要达成目的便好,过程怎样是无关紧要的,这样腹想后,便说道:“我知道你急着找人,我可以帮你。我知道她在哪里——”
晟涵闻言,生生止住脚步,倏地回身,仔细地盯着她。“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是自然。”凝香不无得意地轻笑。她可不是人间的凡夫俗子。她是拥有纯正血统的天宫尊神。找人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情她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因为天色的关系,晟涵尽管探究打量着她,却并未真正将她瞧个清楚。只是她居然一身奇装异服。他不免疑心她的来历。只听得她继续说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晟涵收起了思量。有些不耐烦,却仍是耐着性子,“我答应!”果然,平白的怎会冒出这样一个奇怪的人来说要帮他,也罢,只要能够找到她。他能做到的,定然应承。“我还没有说什么条件呢,你就这么干脆利落地应承了。如果我要你拿命来换,你又该如何!”凝香有些不高兴。她的弟弟,居然如此不将自己当一回事。只是为了那个人。她究竟有什么好的,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都为了她将自己落到人不人鬼不鬼的境地。真是费解。晟涵一点回答的意思都没有。只是静静地等着她说出所谓地条件。凝香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罢了,她早就认了。于是乎,从绸衫那宽大的袖口中取出一个精美非常的小荷包。从里边掏出一个只有大拇指大小的小盒子,因为盒身太小,她需仔细地用一手稳住盒子,另一只手轻轻地开启。顷刻,淡淡地芳香四溢,小小的丹丸,竟发出萤火的柔和光亮。晟涵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才收回目光,以目相询。凝香向他走近几步,稳住盒子的手朝他递过去。正视他的目光,她秀美绝俗的脸上尽是笑意,“我要你吃了它!”晟涵垂下眼帘,凝香看不见他的眼睛,无法从中读到他任何地心思。不觉收了笑意,心里也没了主意。倘若,他真的不肯答应不肯吃呢。她又怎么可能去强迫他。晟涵心道,原以为是怎样了不得的条件呢,居然只是这般简单。他抬眼,就着她的手捏起小小的丸子。不作打量送入口中,仰头,吞咽下去。只见喉结一滚,已经吞落下腹。“她在哪?”一秒也不肯耽搁,冷静地追问。生冷的表情竟然也能漫延迫不及待的味道。凝香心想,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她究竟在哪?”这次,声音更见冷清了。“明天中午,她自会回家。”突然地,她饱和状态地兴致就这么一下子被他的冷淡给戳穿了。她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该是返回天宫了。再见了,晟涵,下次再见时,你终会是御灵。饶是内敛沉着如晟涵,也被眼前这不可思议景象给惊得久久不能自语。她,居然凭空消失了。好端端地,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伸手,朝着方才她站定的地方挥去,空空如也是空气。他颓然放下心,心下除了骇然还有狂喜,两种极端的情绪。骇得是大千世界居然会有诡谲的事情,喜的是晟希她终于有消息了。明天中午是吧。他会安安分分地在家里等着她的。正在脑子里过滤着她最喜欢的菜色。突然之间,心中如有烈火在焚烧。他痛得不可自抑,脑袋更像是要裂开那般。这种痛,来得猛烈,来得没有征兆,也来得不能承受。不知何时,他已滚落在地。他就要死掉了吗?不,他还没有找到她,他怎能甘心。他咬紧牙关。硬生生地承受这种一波强似一波的人生不能承受之痛。直到,一道耀眼地激光划过,头脑充斥着全然的白恍恍地空白,激流撞击脑袋,他再也不能维持清醒地沉痛地意识,晕眩过去。
醒来时,天已大亮。恍如隔世。晟涵睁开眼睛那一刻,御灵也随之苏醒。晟涵就是御灵,御灵就是晟涵。是的。他们本属前生后世。更属今生今世。花灵,曾经我有一个梦,便是与你人间共游尽享平凡的幸福。如今,我们都已身在人间,为何,愿望还是不能够实现。造化使然,天意弄人。如此这般,却不如终生都不曾忆起。无论是前生的花灵还是今世晟希,你的音容笑貌始终如一。始终这般使他牵肠挂肚魂牵梦萦。想到晟希,他腾地一声从草地上站起,他还没有找到她呢。天上的太阳已经升起,估摸了一下时间,竟然已经八点。他顾不得衣衫不整。一路小跑往家里赶。房门敞开,薛小雅显然已经起来了,也可能是——难道是晟希她回来了。他面上一喜,“晟希,你在吗?”冲进房间,迎来的却是自己的母亲,他脸上的笑容凝固。薛小雅叹气,“儿子,别担心,小希会找回来的。瞧你,快去浴室洗洗吧。都脏成什么样子了。昨晚……”看到他神情有异,她也顾不得问下去了,好端端地回来就好。晟涵应了一声就往浴室走去。大厅内传来了电话铃声,薛小雅快步走过去,拿起听筒。愁容满面一扫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不敢相信的狂喜,“什么,小希找到了?……好,好,我马上就去做饭,你们赶快回来……我不知道吗,需要你来告诉我,明白明白,我绝不会多说一个字多问一句话的,挂了,回来再说。”
关上浴室门,他背靠在门上,闭上眼睛,彻底安心地舒了一口气。不予理会母亲的报喜,“儿子,好消息,你快洗澡啊,小希找到了,呵呵,妈妈出去买菜了,你看好门……”接着,传来了关门声。一室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