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听到了下课铃声的学生,静寂的广场突然间喧闹起来,一个个或凄惨或残缺的脑袋从地上逐渐冒出,像是辛勤的鼹鼠一般,又像是拔出的萝卜,一会儿就占了一大片。
也许是彰显自己的领地意识,还没等火鬼逼近,那高大的鬼就大吼一声:“干死他!”
火鬼不闻不问,只是一心朝着我的方向冲过来。
“给我让开!”声音中夹杂着火焰的爆裂声,火鬼一挥手,两个火球射出,将最近的两个倒霉鬼烧成了灰烬。
大鬼见状愤怒的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大骨头,“都是鬼,有什么了不起的?”
火鬼一路碾过,包括那只大鬼在内,所有的鬼都被打的满地找牙,力量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
到了我身旁,火鬼停下,火焰熄灭,露出黑乎乎的脸,依稀可以看出一丝生前的样子。
我努力使得自己的大腿不哆嗦,问道:“你要怎么样?我在鬼界也是有朋友的,你要是敢动我,他一定会收拾你的,不如大家交个朋友。”
“诶!你好像已经死了!”这火鬼瞪了我一会儿,打断了我的话,疑惑的说道。
“哈?”我长大了嘴边,真想问这个鬼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死了那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鬼啊?
“不管了,我可以不杀你。但是你现在要查明我一家人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一个都么有逃出来,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就会去找你,要是查不出来,无论你死没死,你就会变成鬼!”
我苦笑道:“能不能换一个条件?我还没有给鬼干活的经验,业务能力不足啊!”
“不行!你要是查不出来,我就会像杀那几个人一样杀了你!”火鬼威胁道。
“那几个烧死的人都是你干的?”花千树见缝插针,真是赞叹他的神经大条还有敬业精神。
“是,”火鬼点头,很是坦率说道:“他们都说自己是什么半仙,可以沟通阴阳,都是一群骗子,连我死亡的原因都没找到,该死!”
“该死!”我装作很有同感的样子,说道:“你不记得你死时候的事情了?”
火鬼摇头。
“那.............”
我刚想说话,却发现这一切都消失不见。
天色已经大亮,我正站在协和广场的入口处,远处一辆辆汽车跑过。
“这真是——”我看着死里逃生的花千树,没好气说道:“没事别乱跑,赶紧回家找妈妈去!”
要不是看着花千树的狼狈样,我都会以为这是一场梦。
在中国,唯一不缺的就是人,不一会儿,整个广场都热闹起来。
不时地有一两个健身的老大爷走过,看着衣衫褴褛的我们,眼神中纷纷闪过“我们都懂”的色彩。
压制着想要解释的欲望,我对着花千树下命令。
“这次我可算是被你拉下水了,三天之内要是查不出这糊涂鬼的死因,那几个装神弄鬼的大师可就是我的前车之鉴。你赶紧回警局,把那什么档案资料都复印一份,我都有用。”
花千树微微点头,而我则去简单的吃了顿早饭。正所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天塌下来也不能耽误姑娘我吃饭啊。
为了提高效率,我就近在王氏家的旁边找了一个餐馆。
虽然官方资料还得一会儿才能到,我还是决定实地调查一番比较好。
市井流言中虽然颇多失真之处,但是其中也夹杂着十分重要的信息。
而流言或者说是小道消息,流传最快的地方就是餐馆了。
过了半个小时,吃饱喝足的我从餐馆里出来,收获不小。据王家人的邻居说道,在王兴和被烧死之前,他们家经常发生争吵,而这就是不寻常的地方,因为王家在绝大数人的眼中是个幸福富足的家庭,关系和睦,邻里关系也不错。
我思考之间来到了王家的屋子,本来独门独院的别墅变成了断壁残垣,空气中依稀还有一丝焦糊味。
我轻轻推开烧的只剩下一半的屋门,走进屋内,所有的东西在大火的灼烧下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到处都是灰烬。房子占地不小,光天化日之下,我也多了几分胆气,将屋内屋外走了一个遍。
不知道鬼眼在这时候能不能发挥作用?我心中突然多了一个想法。
想到就做,本能的牵扯左眼,轮转之间,只觉得一阵冰凉,就跟用冰敷住一样。
左眼中的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这间屋子也没什么诡异的地方,既没有鬼物聚集,也没有阴气集聚。
不对,我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我定睛望去。那是一个花盆,植物早已化为灰烬,土壤烧成了一块,硬邦邦的。
我拿起往地上一摔,陶质的花盆应声而碎,露出几个与土壤泾渭分明的物事——针头。
我极其外行的用手帕包住这些东西,本能的觉得,也许解决问题的关键就在这小小的针头上了。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异响,残破的门吱嘎一声,过堂风卷起漫天的灰尘,我开始掩住口鼻,严阵以待。
哒哒哒——平稳的脚步声传来,我松了一口气,不怕见人,就怕见鬼,是人就好。
“叶锦,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
我从阴影里走出,瞪了花千树一眼,“来也不打声招呼,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吗?”
“这里是所有关于王兴和的资料,我可是费了大力气的。”也许是为了表示自己还是有些用处的,花千树冲我显摆那厚重的卷宗。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开始干活吧!”
整个一下午,都在翻阅卷宗中度过。王兴和每一个亲戚、朋友、同事都被列入了嫌疑人的行列,我也从此体会到了作为警察的痛苦。
“你们平时都是这样过来的,整天翻档案?”闲暇之余,我好奇地问花千树。
花千树也很疲乏,带了个帽子掩盖他被烧得凄惨至极的白发。
“如果警察生活真是如同你所说的那样整天和档案打交道,那我宁愿亲临一线和罪恶匪徒搏斗。我们重案组的任务一直不重,而且翻档案这种事情还不需要我这个组长亲自出马,只是这件事太过凶险,我不想把别人牵扯进来。”
姑奶奶不是人?掘墓人就没有人权吗?
我揉了揉脑袋,问道:“如果我没记错,你是重案七组的组长吧,可是我市重案不是只有六组吗?”
花千树解释道:“重案七组就是专门解决各种超自然案件的小组,所以我说我组的任务很轻松,毕竟鬼杀人闹事什么的毕竟是少数,相对于人,鬼的数量少了点。”
看着花千树一副感慨的样子,我就想给他一个脑瓜崩,嫌鬼少,要是多了你来收拾啊!
花千树兀自说道:“这鬼为什么少呢?要是人死后都会变成鬼,那么一到晚上,那大街上、广场上不都是鬼,一排一排的,就跟下饺子一样?”
我想着一群鬼大妈、鬼大爷跳广场舞的场景,打了个哆嗦。
忙了一下午,事情并没有得到解决,卷宗中完全看不到任何的异常。
为了感谢我的救命之恩,花千树请我吃饭。
早说了,在被请吃饭方面,我特在行。
我并不是一个逮到某人就狠宰的人,我一直以为,那种行为是极其短视的,要是一顿饭就把人家吓跑了,那么怎么还会有下次?所以要细水长流,要可持续发展,争取多吃几顿。
夜幕降临,今天是农历十五,天上的月亮圆的像是女人的屁股——真是一个庸俗的比喻。
我告别花千树,相约明天再去走访王兴和的亲朋好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前方人迹逐渐稀少起来,明月当空,月光水银一般倾泻而下,在道路两旁的树下投成斑驳的树影。
烟尘在我的眼前集聚,一只浑身冒火的鬼出现了。
王兴和看着我,说道:“我今天突然想起来一个人,他的名字叫赵猛,我觉得他和我的死亡有关系,你去杀了他!”
真觉得自己是大爷了?我不屑的想到。
“有什么证据吗?”我问道,赵猛这个人的资料,我今天也看过,是个不务正业的混混,之前发达的时候和王兴和是好朋友。
“我不知道,但是我就是觉得他不能活着!”王兴和大吼一声,浑身火焰燃烧起来,烤的我有些难受。
我心中此时无疑是有些崩溃的,既为了这个不知道怎么死的糊涂鬼感到悲哀,又为了自己的运气不好而自怨——这都是什么事啊?!
“记住了,城北疗养院!”火鬼王兴和甩下了一句话,烟火飘散,消失不见。
翌日清晨,我乘着花千树的车,和他一同前往城北疗养院。
从他的口中,我也知道这疗养院到底是什么地方,据说那地方是一个富豪捐献修建的医院,专门收留那种患有不治之症或是病入膏肓的人,在外面的风评倒是不错。
“既然他王兴和知道自己的死和赵猛有关,那么他怎么不自己亲自去结果了他?反而让你代劳,这说不过去啊?”开车的花千树疑惑道。
这我倒是知道一点,毕竟和自己的业务相关。
“其实鬼的行动是很受限制的,白天阳气充沛,所以极少能在白天活动,有些地方人气、杀气太重,鬼也不能靠近,否则会对他们的鬼体造成巨大伤害,有时候魂飞魄散都是有可能的!”
这让我突然想起一个故事:古时候一个将军带领一队士兵攻城,扎营的时候不小心挖出一条雪花蟒蛇来,蟒蛇长十几米,浑身雪白如玉。士兵惊惧,以为遇到了妖物,找来了将军。将军拔出剑来,一剑将白蛇的蛇头砍了下来,然后让随军庖厨做蛇羹,犒劳将士,并率先吃了一大碗。将是兵的胆,士兵见自家将军如此悍勇,也都大快朵颐起来。
将军夜间入睡,梦见一白头老儿,白头翁愤恨道:“你杀了我儿白蛇,连尸体都不放过,我定要让你付出代价。”将军再次拔出剑来,将老头儿一剑砍死,平静说道:“杀便杀了,你能如何?”
妖物怕狠人,鬼大概也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