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裕达靠着沙发,饶有兴致地看着小薇小蜜蜂一样忙里忙外,把早餐摆放在茶几上,又转身去铺床,把卫生间里换下的衣服,装进篓子里。小薇丰满有致的身材,在崔裕达的眼里显得格外的婀娜。她轻快的步伐,也和留声机里的音乐极为合拍。
“姑爷,吃完了?”
崔裕达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脸上的汗。“坐下些会儿吧,我看你都出汗了。”
“没事儿……”小薇勤快地收拾着碗筷,“咦,这是什么?”
“电报。”崔裕达皱皱眉头。
“小姐的?”
崔裕达点点头,指了指,说:“你看看。”
小薇尴尬地打开电报,努力地认着自己识别的几个汉字,忽而道:“姑爷,小姐明天不回来了?”
“是啊,不回来了,她绕道去香港,过些日子再回来。”他轻轻哼着鼻子,有些不悦。
“哦……”小薇识趣地把电报放回去,端着东西轻轻退出房间。
“诶……”崔裕达伸出手,却只抓到空气,“哎……”房间里又只剩他一个人,空空荡荡的。唯有墙上寸金的美丽肖像,却冷冰冰地,让人触摸不得。呆呆坐了一会儿,一股熟悉的味道又飘了过来。他抬起头,看见小薇抱着晾晒好的衣服送进来。大概是自己板着脸的缘故,所以今天小薇特别小心翼翼,不仅步伐变轻了,连他喜欢听见的呼吸以及那欢快的小曲儿也听不见了。他想要寸金对自己有所顾忌,有所畏惧,可却偏偏想要小薇在自己面前自由自在的。“小薇!”
“啊?!”这一叫,惊得小薇打了个寒战,她瞪着那对亮亮的大眼睛望着崔裕达,充满了崇敬和畏惧——这满足了崔裕达压抑已久的大男子虚荣。他几步走到她跟前,低头看着她,“你就这么怕我?”
小薇偷偷摸摸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战战兢兢的样子,怪让人心疼的。崔裕达笑了笑,牵起她的手,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小薇那对乌黑的眸子,一下子不晓得往何处放置了。这种少女的娇羞与不安,在崔裕达看起来特别有趣,他退后几步,就这么欣赏着因为他而闪躲的目光和加快的呼吸,好奇地等待着她下一部反应:是慌张地跑开呢,还是……可是小薇却忽然抬起头,疑惑地望着他,放佛困惑他为什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等待了一会儿,她才皱起眉头,懊恼且丧气眨眨眼,转身走开。离开房间之前,她摸了摸被亲吻的脸颊,回头朝他无奈地笑笑,放佛在说“你还能怎么样呢?你那么在意寸金小姐,忌惮寸金小姐。”连一个小丫鬟也看出了自己的怯弱——崔裕达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刚刚满足的虚荣心完全没了。他重重地跌坐进沙发里,“啪”,将寸金的照片拍在茶几上。
“嘻嘻……哈哈……”崔裕达和几个朋友端着酒杯嬉笑着,眼睛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穿着金色闪耀旗袍的小薇。
沾满了眼球的小薇不仅没有丝毫的无所适从,反而落落大方,得体地做着崔裕达的女伴。“帮我再端一杯酒来。”
小薇点点头,走到桌子前端起一杯葡萄酒。
“你回来了?”
“啊?!”小薇诧异地回头,盯着同样一脸讶异的周律民,“周先生!”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周律民尴尬地笑着,打量着小薇这一身金色的旗袍,“这件衣服……我以为是寸金小姐……”
“哦……这就是我们小姐的衣服,借给我穿的。”小薇大方地解释着,身体却略带一丝扭捏。在闪耀的金色亮片下,更显得凹凸有致,丰满有余。
“是的,寸金小姐穿过这件衣服。”周律民点点头,微笑着问,“怎么好几日没见寸金小姐,她生病了吗?”
“哦,没,她还没回来。”
“没回来?她是去哪里了吗?”
“对,她是去什么什么什么……”小薇支吾半天,却也想不起“巴黎”、“香港”这两个地名。
周律民笑了,打趣道:“真是贵人多忘事。”一句玩笑,打消了小薇的尴尬。接着,他又说:“现在兵荒马乱的,崔先生怎么放心寸金小姐单独外出呢?”
“不不不,是三小姐自己要和冯老板出去的。”
听到小薇为崔裕达的辩护,周律民抬起了眉头,微笑着表示理解,目光却与正盯着小薇的崔裕达相遇。
“我……”小薇难为情地撇了撇嘴,为自己刚刚的辩护感到不合适,她耸了耸肩,故作镇定与老练地说:“您知道,三小姐并不怎么受姑爷的管制的。”周律民惊讶的眼神告诉她又说错话了,她悄悄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周先生,失陪了。”她端着酒杯,有些慌乱地逃开二人之间尴尬的对话。
很显然,这个年轻的小姑娘还不怎么会穿高跟鞋——周律民望着她不稳的步伐,不过这种摇摇晃晃的步态却成为她鲜明的个人特点,给她丰腴的身材增添了妖娆的魅力。怪不得,崔裕达的眼睛一直黏在她的身上。同样的衣服,在小薇的演绎之下,虽然不怎么高贵,却充满了蛊惑,使得她像一条“金龙鱼”(这是周律民身着金色旗袍的小薇的第一印象),活跃在整个交际场。然而,穿在寸金修长的身体上,却使得她像一尊镀了金的神像,远观而不可亵玩焉。那么完美,那么高贵。周律民不由得嘲讽地笑了——男人永远都不那么满足,即使拥有一尊女神,崔裕达还是要养着一条金龙鱼。他忽然想到自己的妻子,虽是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发妻,却也是知书达理、温柔端庄,不遗余力地侍奉老人,默默支持自己的工作,还为自己生养了一个可爱的女儿。至此,周律民有一种知足者的快乐,他掏出口袋里的妻女的照片,幸福地凝视了片刻,又小心翼翼地把她们贴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