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九十一

寸金路过崔裕达给小薇租用的外室时,顺便进去瞧了瞧。一进门,屋里的丫鬟们就忙了起来。“别忙招呼我,我就顺路过来看看。”寸金和气着摇着手,看见小薇腆着一个傲人的肚子,慢悠悠地站起来招呼自己。

“小姐,您怎么来了,快去给小姐倒茶!”

“不用麻烦,你赶快坐下。”寸金扶着小薇坐下来,二人颇为尴尬地笑了笑。寸金接过仆人递来的茶,朝四周张望了一圈,问,“裕达和老太太呢?”

“老太太去菜场了,姑爷不晓得今天来不来。”

“哦……”两个女人又陷入一阵尴尬之中,许久寸金才问,“你……快生了吧?”她的眼睛十分不好意思地看到了小薇那巨大的肚子。

“恩,是……还有一个月。”小薇低眉顺眼的回答。

“恩,还是要注意身体,有什么需要的,就和崔裕达说。”

“哎,”小薇点着头,“姑爷和老太太对我都极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寸金勉强地笑笑,站起来,“那我先回去了。”

“您不再坐一会儿了吗?”

“不了,坐在你这儿,我们都挺不自在的不是吗?”寸金嘲笑起来,“而且,我也觉得我挺多余的。”

“小姐,您别这么说,这么说我觉得我特别对不起您和四姨太。”小薇送她到门口说。

“唉……”寸金叹道,“该做的都做了,还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呢?”她没办法不注意小薇隆起的腹部,她的嘴唇扬了扬,让人觉得她放佛是在笑,“别送了,你身子也不方便,进屋去吧。”

回到家,寸金踢掉高跟鞋,赤脚站在门口,“你回来了?”崔裕达体贴地给她拿来拖鞋,接过她手里的包。“谢谢。”寸金面无表情的走到桌子边,拿着杯子喝了一大杯水。

“外面热吧,还喝不喝了?”崔裕达忙拎着凉水杯跟在她后面。

“不喝了,你拎着水壶站在那儿干嘛,这些事情不能让下人去做吗?”寸金看着他一副小男人的样子。

“呵呵……”崔裕达陪笑着,跟着她坐在了沙发上,“今天周先生说要请我们吃饭。”他汇报着。

“噢。”寸金翘起二郎腿,拿起茶几上的报纸翻看起来。

“他说他这次能够做成那单药品的大生意还多亏了我们,所以要请你我吃饭。”

“只单单请我们吗?”寸金眼也不眨一下问。

“他说还请我能够把吴秘书、老郑、老金他们请到。”

“恩,本来这种生意的事情就是吴秘书在把关,字也是他签的,引荐了他们认识,省的周律民以后还找我们办事。”

“是,是,我也是这么想的。”崔裕达点头说,“要说周先生还真不是等闲人,不仅生意做的大,这个剧本也写的好。”寸金不经意间看了崔裕达几眼,等待着他到底要说什么。“金子,你看这个票房这么好,我们要不要把它改变成舞台剧呢?”

“舞台剧?”寸金搁下报纸想了想,“有必要吗?电影还有半个月才下档。”

“我觉得很有必要啊,改成舞台剧,就可以加入音乐和舞蹈的形式了,还可以到很多地方去巡演,比如东北、华北甚至日本……”

寸金锐利地盯着崔裕达:“这到底是谁的主意?”

崔裕达笑笑,说:“你干嘛这么敏感,艺术是无国界的,很多海外友人也很喜欢你,喜欢你塑造的李清照,喜欢李清照的故事!我们也是在把中国文化发扬光大啊……”

“崔裕达!”寸金冷漠的脸忽然划过一丝笑意,她出乎意料的微笑着说,“我也很喜欢李清照这个角色,假设剧本还是由周律民改编,那我愿意。假设他不愿意,或者他没时间,那这个李清照就请你请其他的女演员去演吧。”

“周先生一定愿意的,”得到寸金的首肯,崔裕达开心坏了,寸金反感地看了他一眼。

“小薇快生了,你打算让她在哪一家医院生啊?”

“医院?”崔裕达勉强的笑了笑,“这……”

“崔裕达!”盯着迟疑而犹豫的崔裕达,寸金坐起来,她太了解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了,“你不会是想要小薇就在家生孩子吧?”

“我……寸金,这个儿事情呢,我也没有经验,我妈说在家生好些,有家人陪着,请个好点的产婆……”

“崔裕达,你到底负不负责任?小薇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你就随随便便让她在家生?”

“在家生,也没什么不好啊,寸金,我、你还有很多人还不是在家生的,不是一样平平安安的吗?”

“那是过去,你也是读书人,家里的条件能和医院比吗?在家生,风险有多大你知道吗?”寸金正气凛然,“你又不是缺那点钱,何必呢?”

“寸金,不是为了钱,我是那种为了钱……”

“不是吗?”讲起钱,寸金就想起崔裕达为了一座房子给自己签了卖身契的事情。

“寸金……”崔裕达为难地解释着,“去医院……去医院,是会搞的满城风雨的!”

寸金这才明白崔裕达的真正意图,她望着崔裕达那张依旧英俊却沾染了世俗烟火的脸,忽然笑起来:“哈,你以为大家都不知道你崔大导演立了外室吗?”

“寸金,我知道这件事情,你一直怨恨我,但是……我们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不能让路人耻笑啊?”

“崔裕达,你真虚伪到骨子里去了!你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啊,你以为没有人看报纸啊!”寸金把报纸的娱乐版面拍在他面前,“这些小道消息,哪一条少了你?!”

“报纸毕竟是报纸,报道的都是捕风捉影的东西,只要我们不承认,只要我们还在公开场合亲密出现……”

“崔裕达,我就不明白了,你非要这么用力维护我们两个亲密的假象有什么用处呢?”寸金不耐烦的问,“难道我就那么值钱,我就是公司的金字招牌?”

“是,你就是金字招牌,没有你,鼎盛公司不会这么鼎盛。”崔裕达直白的说。

“哈,说实话了,还是在利用我。”

“没错,我是拿你的名气换钱,换合约了,可是你难道不在利用我的社交人际关系吗?”崔裕达反驳道。

“嗯?我利用你什么了?”

“周律民这一桩生意,没有你,他做的了吗?而且我也知道,这只是个开始。”崔裕达揭发着。

“周律民做生意……没错,我是帮了他,可是他少了你的好处吗?”寸金尖刻的问,“别以为我不知道,《李清照》这个剧本你只给他多少钱?”

“现在合着外人对付我这个丈夫了?”崔裕达拿出了当家人的气派,“你和他私交就好到这个份儿上?一起喝茶,一起吃饭,还帮他赚钱!”

“崔裕达,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寸金自觉受了侮辱,站起来辩解着,“我不是你!”

看着面色苍白,气得颤抖的寸金,崔裕达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歉着:“对不起,寸金,你别生气,别生气……”

“别碰我!”寸金甩开他的手,“崔裕达,小薇肚子里的孩子是管你叫爸爸的,和我,可以说没有什么任何关系,你爱怎么着,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