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什么?”崔裕达十分耐心地坐在寸金的对面,无比温柔地望着她,仿佛之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他又变成了之前那个最温柔体贴的丈夫了。他眼里的柔情融化的寸金的冷漠,只那一瞬间她就把黄立璜交代的事情抛到脑后——崔裕达决不会坏到那种程度吧?她心里想着,又接过崔裕达递来的暖手的咖啡。“怎么了,寸金,到底有什么事情?”
“哦,没……没什么……”寸金迟疑地笑笑,站了起来,“你把一切安排好,然后通知我就行。”说罢,她转身欲走。
“寸金,别……晚上一起吃饭吧。”崔裕达邀请道。
崔裕达夫妻共进晚餐的照片很快刊登在各大报刊杂志的头版,他们又成为那一对恩爱夫妻了。每周崔裕达至少有三天留宿在寸金的住处,可是这却让她觉得很尴尬,她从来就不是能够很好应对这种尴尬局面的人。于是,她不断加长舞台剧排练的时间,更在剧中加了一段舞蹈,每日勤苦练习。
这一日寸金在练舞的过程中扭了脚,被送回家。
“小姐,您先坐着歇一会儿,我去烧水。”蔷薇忽想起一事,“哎,对了,小姐,姑爷说今晚不回来了。”
“恩,知道了。蔷薇,去给周先生泡杯茶来。”
“是。”
“不必了,我……”看见寸金的目光,周律民的心又温柔下来,他呆呆地注视着倚着美人榻的美人,忽觉得这气氛有些尴尬,于是乎,他走到窗口,一手撑着窗台,一手插口袋,十分帅气地望着窗外的黑夜。
“崔裕达今儿不回来……”刚一开口,寸金便觉得羞愧难当,这句充满歧义的话令她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氛围,她又改口道:“就我一个人……”讲完她又嘲讽的笑了,这话无论怎么说都是显得这样暧昧。
“我明白你的意思。”周律民笑着说,“那我就坐下来陪陪你。”他大大方方地扯了张椅子坐在寸金的对面。“还痛吗?”
“不怎么痛,不过崴了一下,明天就好了。”
“寸金,不是我说,你这是何苦呢?你一定要这么折磨自己才甘心?”
送茶进来的蔷薇识趣的放下茶,就乖巧地退出房间,关上门。看见蔷薇出去,崔裕达拖着凳子坐到寸金身边:“如果你不愿意和崔裕达在一起,你完完全全可以告诉他,何必要每天拍戏那么辛苦,把自己搞成这样?”
“我自己折磨?”寸金冷笑着自言自语,忽然委屈地望着崔裕达,道,“我是不想和他过下去,难道你不想利用我和他的婚姻关系吗?!”
“寸金!”周律民心里一热,蹲在她面前,仰望着她,“你是为的我才和崔裕达保持婚姻关系的吗?”
寸金昂着她高贵的头颅,没有低头看眼前这个卑微的男人一眼。
“寸金?”他握住她的手。
周律民的手太温暖了,以至于她贪恋这一分温度,而没有甩开他的手。
“寸金……”他紧紧握住她冰冰凉的手,心里满是感激,“我懂你的意思,但是……”他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你这样折磨自己,我,心疼!”脱口而出的“心疼”二字,向寸金倾泻了他克制已久的爱意,她的眼冷迅速滴在周律民的手背上——有人识得自己的好,使她心存感激。他举起一只手,替她擦拭去脸上的泪水。
“别……”寸金抽出手,拨开脸上的那只温暖的手,说,“我只想好好排好这台戏,然后就去巡演,离开上海一段时间。”
“我懂,我懂……”周律民不住地点点头。忽然,他压低声音,说:“这次巡演,要去香港,会有人安排你参加一些活动,实质上是对你进行一些训练。”
“什么训练?”
“作为一名情报人员的训练,包括怎么样使用枪支,破解电文密码……还有,日语。”
“有足够多的时间吗?”
“所以需要你自己创造时间。”寸金困惑地看着周律民。“你要找一些去香港的机会和理由,定期去那边参与培训。”
“你会去吗?”
“这一次巡演我会陪同,但以后为了掩人耳目,我不会跟着去。”
“我知道了……”寸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垂下头,有些失落。说到底,周律民对于她究竟是出于喜欢还是利用呢?利用就利用吧,难得他一片爱国赤诚之心——她轻轻叹息着,昂起头,哪怕甘愿被他这么利用,自己也是要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简直是虚荣到极点!这么想来,她又觉得自己很可悲,难能有一位自己欣赏的知己,却不知晓对方对自己是否真心。想着想着,怆然之泪又划过脸面。
“唉……”周律民叹息着,替她抹去那两行眼泪,“寸金,你为什么总是哭呢?难道生命对于你除了苦难,没有任何乐趣所言?”
“人生来就是要受苦受难,人活着就是苦行僧的修行,我不够淡定坦然,说明我的修行还不够。”她凄然一笑。
“真希望能够带你走。”周律民默默说,他打心底想化身为骑士英雄,拯救寸金于水生火热之中。
“你以为你是侠客?”寸金冷笑了,她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茶几,“周律民,你是有家庭的男人,有爱你的妻子、女儿。”
“我确实有妻室女儿,我也有我不能说的苦楚。”周律民坦白道,“我和妻子是世交又是同窗,相敬如宾,可我却不是她真正爱的人,她爱的是我的同窗好友。若非父母之命,她不会嫁给我。我们生养了两个女儿,我是单传,父母亲还希望我们可以生养一个男孩继承香火,可是她……”他望着正在倒茶的寸金,看见斟满的茶水溢出茶杯,烫在寸金的手上,“小心!”他快步上前,夺下茶壶。
“啊!”气急败坏的寸金,将手中的杯子砸在地上,“周律民,你夫妻之间的事情我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