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百零四

往后重庆的日子里,寸金谢绝了所有采访,也避免在演出以外的公开场合露面。即使碰到硬闯的记者,她也是躲在周律民的身边,拒绝回答任何问题。然后一张寸金躲在周律民身边的照片就登上了大小刊物的头版。

冯月珍看到报纸上的照片,嘴巴歪了歪,笑了,漫不经心地点燃一根香烟。

“冯姐,你久等了吧?”从舞台上下来的寸金,一般自行拆卸头饰,一边和气的说。

“没事儿,不过寸金你现在排场真大,还真难见着你。”冯月珍翘着二郎腿,接过助理递来的茶。

“冯姐知道的,我爱清静。”寸金解释着。

“我知道,我知道……”冯月珍放下茶杯,起身走到寸金身后,打量着正在卸妆的寸金。

寸金尴尬地笑了笑,一边催促助理卸妆,一边说:“冯姐,不好意思,您再等一会儿……”

“不要紧,不要紧。寸金,我这几天的演出我可是天天都来看了。”

“是吗?感觉怎么样?”

“演得真好,可以说这是我看过你所有作品中最好的作品了。”

“是吗?”

“嗯,所以说,人还是得有经历,哪怕是不好的经历,有了积累,角色才演得入神。”冯月珍开导着。

“冯姐,我懂你的意思,我现在过得挺好。”寸金特别安宁地笑笑,差遣助理出去。

“看得出来。”冯月珍把报纸拿起来在她面前晃了晃,“挺好的,女人就得有点自己的追求,想要什么就放开胆子去争取。”

寸金脸红了,支支吾吾道:“不是你的想得那样。”

“那是怎么样呢?你脸都红了。”

“我和周……”

“不要告诉我你们只是红颜知己,精神上的爱情。”

“是的,我们只是互相爱慕,互相陪伴。”

冯月珍做出一个夸张的惊讶的表情,摇摇头:“我从来不相信男女之间会有纯洁的友谊,除非你不把他当男人,或者是他不把你当女人。在我有限的三十岁人生中,所谓的纯洁的男女关系最后都会破灭。”

寸金骄傲地笑了,说:“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其实都大同小异。”看见寸金倔强的下巴,冯月珍觉得没有必要和她争论如此问题,而是问,“那你既然已经接受了周律民的爱情,你打算怎么样与众不同呢?”

“我只想帮助他完成他想要完成的事业,不求任何回报。”

冯月珍吃惊地伸了伸舌头,说:“爱情是双方的事情,你不求回报,那么他用什么方式来表达对你的爱呢?”

寸金没说话,只是想到周律民温柔的眼神、声音,在她终于承认的这场爱情中,一个眼神就足够沉醉了。

“啊……”冯月珍无奈地挥挥手,她不想和寸金讨论这种问题了,她有些嫉妒沉醉时寸金的美,“天,我们居然在讨论爱情这种虚无的东西。说点实在的事情,寸金,你现在的事业如日中天,你有没有想过和崔裕达平分公司的股份和资金?”

“啊?”寸金从醉人的爱意中苏醒过来。

“啊?我的天,金子,你简直就是……”冯月珍皱了皱眉头,她最不屑女人的这种婆妈误了正事,“寸金,你有一天肯定会离开崔裕达的,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怎么分配你们夫妻的资产?”

“我……”寸金摇摇头,“说实话,我四哥也跟我提过这个问题,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况且,钱够用就可以了……”

“停,停,停!”冯月珍不耐烦地打断她,“请问多少钱才算够?你每个月花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有数吗?”

寸金呆呆地望着冯月珍,像个木头美人。

“我就晓得……”冯月珍又点燃一根香烟,“前一阵子任宽专程跑去上海帮你处理这个事情,当然也是受黄四爷所托,但他去了以后发现你居然压根没和崔裕达提这件事,又灰头土脸跑回来……寸金,你不是那种应该靠男人养活的少奶奶,你也有自己的工作,但是你怎么对钱的问题这么糊涂呢?我告诉你,女人没有经济大权,永远没法彻底独立!况且,崔裕达现在有了自己的儿子,你和周律民的事情不管多纯洁干净,报纸上一登,别人脑子里一过就不那么干净了,你再不为自己考虑打算,日后崔裕达狠心点,你就一无所有了。”

经冯月珍一提醒,寸金再次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但是她只是看着冯月珍,说不出一句话来。

“唉……”冯月珍吐出一丝烟云,无奈地叹气,“你还要我教你吗?”

寸金直愣愣地点点头。

“唉……”冯月珍望着寸金木讷的样子,忽然笑了,笑呆滞的寸金单纯的可爱。

听闻寸金被冯月珍说教,黄立璜温和地笑起来,对任宽说:“还是冯姐有办法,女人还得女人来管教。”

“什么呢,说什么呢,管教谁啊!”邱华下班回来,把今天的报纸搁在桌子上。

“哟,娘子回来了,我和任宽正说冯月珍呢。”黄立璜帮邱华把肩膀上的包取下。

“我明明听的是管教女人。”

“哎呀呀,我们的黄少爷今天被邱大记者管教的可……”任宽在一边打着趣。

“去去去。”黄立璜走到一边,翻起桌子上的报纸,看见头版的照片和标题。“这什么新闻,哪里又捕风捉影到这些照片了?”他不满地埋怨着。

“捕风捉影?有一点。”邱华快活的宣布着,“但这两个人的情愫可是真真切切的。”

“什么真真切切,使君有妇,罗敷有夫的。”

“那又怎么样?名存实亡的婚姻可以被忽略。”

“嗯?”黄立璜目不转睛地盯着邱华。

“我告诉你啊,他们两个真的相爱了。”

“你怎么知道?”

“我是见证人。”邱华飞扬神采,压根没注意到黄立璜难看的脸色。

“你见证了什么啊!”黄立璜压低声调,“别没事搀和别人的事儿!”

“什么叫别人的事儿啊!金子是别人吗?”邱华委屈地抗议着。

“周律民和金子的事儿,你什么都不知道,少管!”黄立璜严肃地说。

“哎,哎,你这怎么回事……”

“你们这是用吵架这招逐客呢!”任宽笑着调和着,“好好,我走,不蹭饭吃了。我走了啊,别吵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