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太已经在家等候多时了,自打她知道寸金坐的飞机落地开始,就开始盘算着女儿归家的时间。
“哟,难得难得,小两口一起回娘家来了!”五姨太靠着门,笑语嫣然。
“姨娘,”崔裕达讨好着问候着,“这不是工作太忙,好久没来看望姨娘了,给您的礼。”
“好女婿,上门还不忘你姨娘的好。赶快回去吧,四姨太等的心急呢!”
进了四房,崔裕达总是小心翼翼的,这一对天仙般的母女一样雕刻般的脸,却总让人暖不起来。忽然,四姨太笑了,客气地对他说:“裕达,吃菜,吃菜。”他心里的冰块方才融化在这一片暖意之中。
过午,崔裕达又姨太太、少爷小姐们打牌,四姨太则拉着寸金进屋说话。
“你这次回来,显得格外不同。”四姨太端详着自己的女儿,小心翼翼的试探。
“是吗?”
“知女莫若母,你是有什么心事吧?”
“妈,你若想问什么就直说,用不着遮遮掩掩。”寸金直白道,“我知道,四哥回来了,他肯定什么都告诉你了。”
四姨太之间排演千万遍的台词全被寸金搅乱了,只得坐着点头:“是,你四哥全告诉我了。”
“他还劝你来阻止我,是吗?”
“金子,你这是何苦呢?为了一个男人和家里人仇深似海!”四姨太不满她对黄立璜与自己好意的怨恨。
“我只和汉奸仇深似海。”
“合着你这么说,但凡对你和崔裕达有意见的人都是汉奸?那崔裕达是汉奸,你怎么不和他离婚,还惹得一身骚?!”
寸金倔强地盯着质问的母亲,不予置评,只傲慢地丢下三个字:“你不懂!”
“我不懂,哈!”四姨太冷笑着,努力平伏心里的怒气,心平气和地对寸金说,“你觉得家里人都不能理解你,只有那个和你认识几年的男人了解你?金子啊,你傻!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想做点事情,像你父亲一样。”四姨太抬起头深情地注视着墙上邱汉成的照片,“可以做一番事业才捍卫自己的民族,自己的国家。”
被猜中心思的寸金,感激涕零,在母亲身上找到一种久违亲切感。她还未忘记父亲,没忘记父亲!
“可是我问你寸金,你做这些事情的原因真的就那么纯粹吗?难道没有带入你对周律民的感情?”寸金茫然地看着她,心里摇摆而没有答案。“那你知道你自己正在做什么么?你知道风险是什么么?”寸金点点头。“每个人在风险来临之前都觉得自己已经很了解危险并且能够承受,每个人都把死亡想得那么简单,你父亲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四姨太的眼泪流下来,“你们都想当然地认为死亡只是你们个人的事情,从来没想到过周围的人,说到底你们父女真是骨子里相似。”
“你怨恨父亲的死?”
“那又有什么用?”四姨太擦擦眼泪,问,“我反对你,你会停止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吗?”
“那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你是想恫吓我?”寸金困惑了,她凝望着缓缓走向父亲照片,用帕子擦拭照片上灰尘的母亲——她一直以为母亲只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妇人,可以一眼看穿。然而……
“我知道我拦不住你,我也没打算阻拦你……”四姨太叹息着,“我不知道假设汉成还在,他是否也会支持你冒这个险,但是假设是他,他会毫不顾忌地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为了他深爱的国家和民族。”她回过头,温柔地望着寸金,竭力从她身上寻找爱人的影子,“你只继承了我外貌,性格却像他,像汉成。”她捏了捏女儿的肩膀,因欣慰而微笑着。
“妈!”寸金感激地叫了一声,紧紧抓住母亲的手。
“谁让你是邱汉成的女儿?谁让你是我的女儿?”四姨太揽她入怀,抚摸着她的脊梁,“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虽然我这个妇道人家懂得不太多,可是妈会竭尽全力帮你。”
“妈……”寸金像小女孩般撒娇地扑在母亲怀里,享受疼爱与久违的肢体的温暖。
“但是,”四姨太郑重其事地盯着女儿,“事业是事业,要与爱情分开。”
“妈?”寸金坐起来,望着母亲。
“你懂我的意思,”四姨太一脸严肃,不容质疑,“把事业和爱情混为一谈,吃亏的是女人,男人始终是讨巧的那个。”
寸金挣脱开母亲的怀抱,坐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有共同的理想难道不是爱情的最高境界吗?
“你或许不愿意认同妈的看法,可能也无法停止你现在对周……”四姨太顿了顿,“金子,”她扳着寸金面对着自己,“在你们的爱情能够不掺杂政治与阴谋之前,我请你……”她努力组织着语言,想要寻找一个最委婉的说法,“请你不要和周律民有肌肤之亲……”
寸金难以忍受地站起来,委屈且愤怒地望着母亲:“你就这么想你的女儿吗?!你简直在羞辱我,侮辱我和周律民的感情!”
“唉……”四姨太低着头叹着气,她为什么永远都无法理解自己的心意呢?
如受伤小鹿般的寸金,快步要离开房间。
“站住!”四姨太站起来,十分严厉道,“你可以把我想得低俗下三滥,但我永远不会那么想自己的女儿。邱寸金,你记好我今天说的话,并最好记到心里,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所有的话。”
急于脱离窘境的寸金,头也不回地跑出房间,她永远不会去想母亲今天这番话的,她觉得母亲的思想高度永远和自己不在一个平面上。
“哎呀,我又糊了!”五姨太的笑声格外刺耳,“姑爷,不好意思了,难得你藏点私房钱全落我这儿了。”
“都是应该孝敬姨娘的。”崔裕达讨好的声音让寸金觉得分外的讨厌,像耳边飞的苍蝇嗡嗡作响,不绝于耳。
“崔裕达,”寸金推门而入,来不及收敛没好气的脸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金子别扫兴啊,难得姨娘玩得如此开心,就让姑爷再陪姨娘玩两把吧。”在一边看牌的七少爷冲寸金说。
“是啊,姑爷,您没别的事儿吧?”五姨太打量着寸金脸色,凑近崔裕达问。
“没,没。”
“那就再陪我玩两盘,晚上留在这儿吃饭。”
“额……”崔裕达抬头看看寸金。
“吃完晚饭再走就这么定了,”五姨太替崔裕达做了决定,“哎呀姑爷,磨蹭什么,出牌呀,我们家可都是老爷们做主的,寸金自然知道这个理儿。”说罢,她挑衅地看一眼寸金。
“那你就陪姨娘好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