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温柔的替亚荼戴上,手指在亚荼的耳际发髻间久久流连忘返,最后在她的耳边轻声道:“红衣,雪肤,珍珠配美人。”
手指轻轻一颤动,亚荼的身子僵了僵,好似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记忆中是否还有人这般说过。
是谁呢,是谁在她的耳边浅浅低语,唇齿间流动的全是暖意。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
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男子,静静在纸上书写着工整的汉字,看不出来一个外国人却能写出如此工整而复杂的汉文,男人抬起头看了亚荼一眼,吐出一口流利的汉语道:“陆小姐,做了些什么?”
看着亚荼呆呆的看着他,男人依旧扬起笑,耐心的问道:“陆小姐,今天有没有弹琴呢?做你自己细化的,有没有听曲子?”
也不知男人说了什么将亚荼刺动的地方,亚荼迷茫的眸子一亮,浅笑着看着这个金发碧眼的男人,轻轻的笑着,依旧不说话。只是一双手紧紧的拉着黎澄晋不放。
男人见此,也是一笑,轻声道:“陆小姐,你笑起来很动人。”亚荼依旧浅浅的笑着,黎澄晋见此脸上也染上了一层笑意。
年轻男子见亚荼依旧是这样,又试探着对黎澄晋叫道:“埕冰,你跟我走吧。”只见亚荼脸色一变,立刻扑到黎澄晋的怀中,紧紧的将黎澄晋抱着,身子微微发抖。
青年男子轻轻叹气,亚荼的病一点都没有改善,应该说她比以前爱笑了,可是却不在开口说话,将自我封闭起来。
亚荼在庭院中玩着,说是玩,不如说是站在院落里静静的看着院子落花发呆。
乔轻轻叹气,透过窗户静静的看着那个静的仿佛不存在的人,道:“她还是如此,一点起色都没有。”
黎澄晋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没有说话,将头埋在阴影中,半响才缓缓从兜里摸出雪茄,烟火,点上,动作娴熟,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空气中一阵烟雾袅绕,将黎澄晋的脸也模糊了去。
乔转过身,一怔,顿时失笑道:“我以为你已经戒了。”
“当初是戒了,她的身子不能闻到烟味。”
“澄晋,你想过放弃吗?”黎澄晋一怔,想也不想的摇摇头,坚决道:“此生我都不会放弃的。”
“可是,你到北平都整整两年了,这两年来她一点起色都没有。”
路埕冰抬头看着乔,眼里有凌厉,反问道:“那又怎样?”
乔笑着摇摇头,碧色的眼睛里是赞赏。
屋里陷入一阵沉默,黎澄晋目光落在亚荼的身上,痴痴的样子脸乔都看不下去。
“你有没有想过将她带回去治疗呢?她的心病不再这里,也许这一切那个叫‘埕冰’的男子能解开呢?”
手指狠狠一顿,烟头被黎澄晋捏的变形他何尝没有这样想过?他何尝不希望她好起来,可是,可是……
乔叹气,一个个都是这般,“你若想她好起来,只能将她带回去,对症下药才能治好。”说着站起身,整理身后的一架的病例和医书,背对着黎澄晋道:“在这之前,先将你自己的心结解开吧。”
……
“他们都走了,你出来吧。”乔对着书架后轻声道,眼中全是无奈之色,又带着点点宠溺。书架后的身子轻轻一顿,半响才慢慢走出来,女子身段姣好,眉目间是人看不清的复杂,她抬头看着乔,勉强的笑道:“谢谢你,乔。”
乔轻轻蹙起眉头,看着女子道:“强盐……笑。”乔憋了半天也没有将那个字憋出来。
女子扑哧一笑,纠正道:“是强颜欢笑。”
“……”
天色灰蒙蒙的,天空捂上了一层苍青色,看起来湿漉漉的,让人的心里也跟着压抑。
车子开的摇摇晃晃的,走一回儿停一会,开的特别的慢,街上人来人往,今天的人比往常多了些,一个个学生走在大街上,扎着辫子头,穿着黑白学生裙装,子便穿着中山装,北平的学子甚多,这也是北平一道独特的风景。
可惜的是总有人会破坏这样亮丽的风景,街上总是会有骑着马的军人穿过,一听到马蹄声起,众人便会纷纷流出一股惊恐之色。
“埕冰。”亚荼伏在黎澄晋的腿间闭上眼睛喃喃道,没一会便睡去了。黎澄晋轻抚亚荼的头发,眼睛却如鹰般锐利的盯着四周。
黎公馆,院落。
车子缓缓的驶入院落,黎澄晋轻轻的将门打开,动作无比轻柔的将亚荼抱下车,下人出来,黎澄晋都用眼神示意众人不要出声,整个院落里只有路埕冰踩在落叶上窸窸窣窣的声音。
亚荼闭着眼睛,面容安然,静静的靠着黎澄晋的臂弯中,身上盖着黎澄晋黑色的西服,走到亚荼的房间,将她轻轻的放在床上,拉好被子盖上,这些都娴熟的仿佛做了一辈子似地。而他也习惯在她睡着后静静的看着他她的睡颜。
脑海中又响起乔的话,其实他有何尝不知道呢?可是他就是不想放她回去,因为他在害怕,害怕自己会输,他也许会输的一败涂地。
……
上海,路府。
路埕冰起身,轻轻的扣着衣袖间的扣子,面容冷峻,一股寒气从他的身上散发出,小断,罗叔站在路埕冰的身后静待命令,却不想,路埕冰并没有开口说话。
眼睛看着一个地方发神,眼里陡然闪过怒气,双手一横,将柜上断掉的木梳狠狠地拂在地上,冷峻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痛色。
罗叔和小断面面相觑,各自压下话,低头看着地上不曾换过的地毯。自从两年前陆小姐连着黎澄晋从上海滩消失后,少爷就变得喜怒无常,准确的说应该是变得比以前更加的冷漠,几乎就没有笑过。
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也让很多人变了,特别是路埕冰,原本云淡风轻的人变得越发的暴躁,他们都知道路埕冰变成这样是因为什么,但是,谁也不敢在他的面前提到这个人。
“冰哥,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路埕冰怔然,没有听到一般,怔怔的看着地上的断成两截的木梳,当时她是何其的生气和悲痛,才会劈手夺过自己手上的木梳狠狠的摔在地上。
而这两年,他还是没有将这把木梳丢掉,总觉得着还是跟他的小荼有什么联系似地。
至少,这可以证明她是在乎他的。
嘴角终究是忍不住泛起一丝的嘲笑,当初是自己将她推开了,如今她消失在人海中了,终于懂得珍惜,苦苦寻觅。
“刘彪伟那里有什么动作。”
“那老狐狸暗中倒卖军火,而且暗地里和日本人有来往,我们查到他好像和酒行的戎琉东勾结在一起,两人一起进了百乐门,只是后来我们的探子进不去。”
路埕冰听后没什么反应,一双眸子里却全是深思。
罗叔试探着问道:“要不要用地下党的探子。”
“不用。”路埕冰微微沉顿,道:“先静观其变。”一双漂亮的眼睛轻眯,透出危险。戎琉东,这个人,他倒是从来没有注意过,只知道他最爱到新上海来寻欢作乐,他的花丛之事也是在上海滩出名的,戎家唯一的血脉,却是个败家子。
黎澄晋是风流,但不下流,而戎琉东恰恰和黎澄晋相反。
“阿断,你好好的盯着刘彪伟,务必要让他的军火运走水路,和巡捕房的说一下,不能让他的货走铁路,知道吗?”小断心中一沉,道:“是。”
路埕冰勾起嘴角,这一次要将他一网打尽。
“罗叔,你跟我到北平走一趟,阿断你要全权负责这边的事,知道吗?”
两人都知道这次的事非比寻常,心中警惕加深。路埕冰这次到北平也是有非常也是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办,否则有怎么会需要他金子走一趟。
他要去北平找一个人,一个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人,算算日子,也不知有多久没有见到他了。
路埕冰整理好自己后,对着空气中说道:“你们去做你们的事我,我要去看看我妈,估计这次会去很久,我要先去看看她。”说着便拿起搭在衣架上的衣服向门外走去。
罗叔小断对视一眼,各自叹气。
两人走出屋子,走出曾经禁锢着路埕冰的屋子。庭外潮起潮落,天光微暗,细细蒙蒙的小雨打在芭蕉上,天地都朦胧起来了。
罗叔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什么似地,轻笑出声,走到小断跟前,轻拍他的肩膀,笑道:“恭喜你啊,听说你要当爸爸了。”话语调侃。
小断听罢也是忍不住一笑,一股自豪的为人父的骄傲流露出来,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掩藏不了,脸上竟有些微红,骄傲的说道:“是啊,我还在想给我的女儿取个什么名字呢?”
罗叔哑然失笑,无奈的摇摇头道:“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女儿呢?”
小断脸色一摆,一本正经的说道:“一定是女儿。”心里也是忐忑,一定要生个女儿。
眼里显现出小断窘迫的样子,罗叔哈哈大笑:“看来你还有得学习啊,两年了,连一个丫头都搞不定,如今可不切切实实的成了个妻管严。”
小断微窘,心里却在默默的想到,就算是妻管严也好。只要她陪在自己的身边就好,以后他们都会很幸福的。冰哥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