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就算他如何独特和帅气,我就是无法给他全心全意的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自己的内心深处藏了那么个席以参,让我再也不愿意将就。又或者,席以参给我的伤害,让我再也不敢奢望就算我们分手后他能不伤害我,让我过上一个人的日子。
说到席以参,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中考后我上了县城里最好的学校,席以参仍然留在了老家的镇子里,我从之前的朋友嘴里陆陆续续能听到关于他的讯息,知道他喜欢上了一个学妹,后来因为那个学妹被人甩了巴掌,再后来他聚众生事,被赶出了学校,而在最近我能听到关于他的消息是他去了大一点的县城帮别人洗车子。
可以毫不掩饰地说,在我听到他目前的惨状后,我的心里着实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但是不多久我就难受了起来。
我想起了很久以前关怀我的男生,他投进三分球英姿飒爽的样子,他喝水时上下滚动的喉结,他跟我在一起时霸道又温柔的表情,所有的这些都随着温雅的介入变得复杂而多变。就算当初我是为了不让妈妈失望而离开他的,但是为什么在跟我交往的时候,他已经是温雅的男朋友,我不知道,我也不敢相信,我最好的朋友和我的男朋友有一天会联手给我最致命的打击,而所有的一切,温雅都不知道,他在一段时间内,肯定相信可以跟席以参十指相扣,天荒地老,席以参的魅力,没有一个女生可以抵抗,可是我相信,温雅喜欢他不仅仅是以为他的魅力。
但是我不却无法知道,除去他的魅力,温雅是因为什么放弃了所有自己的戾气,在他的身边安心地做一个温顺的女朋友。
我的身边安静地躺着林振风,可是我在对席以参的想念中留下了眼泪,承认吧,我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当初离开他的时候我是多么地决绝和毅然,可是在之后的日日夜夜里我都会难过地哭出声来。就算是他广布谣言,就算他在跟别人传的纸条上,说我是个不懂自爱的女生,就算他跟所有人说我跟他发生了关系,我都只是怨恨,我从没想过忘记他。
既然我还恨他,那就说明我还是爱着的。对一个人最可怕的感情不是欺骗和怨恨,而是忘记。可是在林振风对我这么痴心的好中我还能想起他,我是不是真的并没有忘记过他。
“你似乎一直都没什么话跟我说呢。”林振风侧过身子来跟我说话。
我现在才注意到自己是躺在草坪上,“不是,想一些事情,想的出神了。”我赶紧缓过神来,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
“也挺晚的了,我得回去了。”说完他坐了起来,我连忙也坐了起来,“嗯,既然这样你赶紧回去吧,要是被你父母知道了,就完蛋了。”
“嗯,你刚才对我说的话我都听懂了,我保证在今后的一百天里我都不会来打扰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因为沉迷于读书而忘记了自己的身体。”他看着我,心疼地说。
“知道的,你也是。加油。”我对他笑了笑,不管怎么样,现在我的笑是最真心的。
“好的,我也走了,你赶紧上楼去吧。”说完他发动了摩托车,呼啸而去。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往回走。三月底的天气仍然让人捉摸不透,时而返冷,时而倾盆大雨,但是植物的生机已经不可抑制地表现了出来。坐自行车去学校的路上已经看到了在大树下默默繁衍的野花,静默地,安详地,等待着春天的召唤。而我,在一百天后也要迎来生命中的转折点。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经做好准备迎接一切后果,我甚至不知道我的所有准备和努力会不会再最后因为命运的一个玩笑变得没有意义和道理。但是我在全力以赴。
这么想着,我笑了。
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奶奶正站在阳台上讲电话,她的声音似乎有点沧桑,我听不清楚大意,但是隐隐约约听到三叔,估计又是三叔赚到了一笔大钱。
三叔是爸爸最好的兄弟,在妈妈苦涩的回忆里,提到爷爷和奶奶,她总是充满了怨愤和哀怒。但是提到三叔的时候,妈妈是感动的。
爸爸是家里的大儿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关系,爷爷奶奶从来没有把他们的爱倾注在他身上,在爷爷喝醉酒后把厂子里的公章盖到一张来历不明的合同上时,就预示了悲剧的开演。
过了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政府正式收购了爷爷的厂子,理由是爷爷在一张负债五百万的欠条上签了名。这样的灾难无异于灭顶之灾,颜家从一个名门望族变成了人人追打的街头老鼠。所有的这些我都没有参与过,我那时呆在几百公里外外公外婆的家里,享受着外公外婆的宠爱。
有一些时候,我怨恨当时放弃我的奶奶,我有很多时候都希望可以跟这个家族同甘共苦,我想体会妈妈的眼泪,我想知道爸爸生前的糗事和磨难,可是这些我都只能从妈妈抽搐的话语中自己想象。我信命,我信自己此生必定要经过不疼爱。但是我不认。
所以我才会那么心无旁骛地选择读书取悦妈妈,所以我才会最叛逆的时候放弃了被爱的权利,所以我才会在席以参肆意诽谤我的时候选择忍气吞声。我曾经有一次,他在我的背后跟朋友谈论我,我已经转过身要送他一巴掌了,但是在最后我把举起的手放了下去,我无法先想象,拿国家奖学金的我如果打了人后果是什么。
我的生命似乎都是忍,我忍了那么多,是否可以得到等同的东西,我不知道,但是既然我已经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条路我只能走下去。
那天晚上我学习到了一点,睡觉前我把墙上的日历又揭下来了一张,街道上的酒吧又开始了疯狂的摇滚,我却在这个晚上睡得异常香。
在我高三的梦里,总是有着成堆的作业和试题,还有老师和妈妈的教导和责骂,那个晚上的梦境却是粉红色,我梦到了席以参在樱花树下向我微笑,他从来没有变过,他仍然是那个帅气的男生,我们没有分手;
妈妈和爸爸在家里等我们回去,我和姐姐弟弟手拉着手回家,我姐姐还不会浓妆艳抹,她还不会用她圆滑的处事方法处理所有事,弟弟还是一样地天真无邪,我还是笑得出来的;
老家的饭桌上,其乐融融,没有奶奶阴阳怪气的语调和二叔对爷爷曲意的逢迎,大家吃完饭后就打打牌摸摸麻将……
所有这些美梦的结果是,第二天,我果断地迟到了……
当我在阳光盛情的抚摸中醒来时,我发现身旁的闹钟已经被我摔碎在地上,厨房里恼人的高压锅喷气的声音也没有了。
这是怎么了?相比迟到而言,我对这过于安静的早晨表示出更多的恐慌和好奇。奶奶不在房间里的任何一个地方,桌上只摆着一碗豆浆和两根油条,我甚至恍惚觉得奶奶会从哪个角落里爬出来,那时候的她已经变身成甲壳虫了……
我拨通了奶奶的电话,电话那边的她显得有点着急:“我今天走得忙没有叫你,我帮你买了油条和豆浆,你先将就着吃,桌子上有二十块钱让你解决今天的午餐和晚餐,我估计要明天才能回家,先这样了。”还没等我问清情况,奶奶已经匆匆挂了电话。
我这时才想起来我马上就要迟到了,于是我匆匆往嘴巴里塞了跟油条抓起钥匙就往学校冲。路况不错,只是心里多了一丝不安,是什么让奶奶一大早地奔赴,应该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吧,可是奶奶本来就没有工作,她所着急的事情肯定是跟家里人有关的。那到底会是谁呢?
我就这么神情恍惚了一天,小别仍然穿着他的背心和汗衫在台上讲课,我却再也没有心情听下去,我偷偷摸出了手机,要发条短信给妈妈。
“南音,你上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正要按发送的时候,小别的声音在我的耳边缭绕起来。
我缓缓地站了起来,同桌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看着,我盯着黑板,想要趁站起来的这段时间把答案想出来,可是狡猾的小别把整道题的其中一个数字擦掉了,这样任凭我有盖世神功都不能知道答案了。
“我……我……没有想出来。”我撒了个谎。
“那你把题目复述一遍。”小别仍然不依不饶。
“我没有记题目……”我只觉得脑门直冒汗。
不同于其他老师的严厉,小别自有招数来对付。他会以安抚之势巧言攻击之,直到最后你听到他的声音都会想吐,然后在他抛出选择,是受罚还是继续听他讲道理之后你会迫不及待地选择前者。
这样的待遇,我整个高三只遇到过一次,那是在上次我甩了同桌一巴掌后,他帮我顶住了同桌父母的人身攻击后把我关在办公室里教训我时。
但是我真的很感激那时的他,因为我知道如果不是他,我是坚决不能在同桌强势的父母攻击下全身而退。
所以我把头低得很下去,等着他跟我说下课后到我办公室去。果不其然,在五秒的沉默后,他敲了敲讲台桌,说:“你下课后去找我一下。”
我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关掉了手机。
中午放学后,我到了老师的办公室里,他正在那里批改作业,看到我后说:“今天一个上午你都心神不宁的,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情。”
“不是的,我家附近开了一家酒吧,每个晚上都闹得很晚,我的睡眠质量又不好,所以才会这样。”我连忙辩解。
“酒吧的开张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记得以前你并不是这个样子的。”他边说边批改着手中的作业,我看到那本作业是刘轩语的,老师在她的作业本上画了个大大的A。
“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昨天晚上是真的睡不着。可能是压力太大了吧。老师我知道错了,我情愿受罚。”说完我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把书包里的书逃出来,乖乖看了起来。
小别叹了口气,说:“你这个孩子就是这样,从来不告诉别人心中的想法,这样你会憋坏的。”
我没有再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面前这个给我无微不至关心的老师,我并不是不愿意告诉他,只是我害怕交付真心,在很久之前,我是什么事情都能倾尽全部的傻丫头,可是在我经历了太多的伤害和背叛后,我在自己的身上装满了刺,我不能让任何人靠近我,攻击我,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不再相信任何人。
到十二点半的时候,小别让我回家了。我故意磨磨蹭蹭地收拾书包,想要走在他的后面。看来过了这么久我还是没有学会怎么和一个人交流,我以为只要我终日读书我就可以避开所有的巧言辞令,我以为只要我把自己束缚在厚重的书籍之后我就可以拒绝别人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的关心和寒暄,可是我忘了,我是这个社会的一份子,我的社会性终究会在日常生活中表现出来,在生活中,伤害或是关怀,我都要接触,我都要懂。
那天在学校外随便解决了午饭,就回了教室,打了个电话给妈妈,想通过她知道奶奶为什么会做出这么怪异的行为,妈妈让我不要担心太多,这件事本身就跟我没有什么关系。
挂了电话后我还是无法抑制住心中的好奇感,于是鬼使神差地我拨通了姐姐的电话,我突然想听听她惊为天人的声音,也许从她那里我可以知道一些事情。
“南音啊,你不用读书吗?今天怎么有时间打电话给你老姐了哇。”老姐喋喋不休的声音扑面而来,我竟然觉得她就真实深刻地站在我的面前。
“想你了呗。你干嘛呢。”我说。
“没有,正要睡觉呢,在做面膜,你都不知道春天来了,我本来敏感的皮肤被那些该死的花粉折腾一下就更加脆弱了,所以要敷敷面膜放松放松心情。”姐姐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觉得你要知道的一点是,花粉过敏绝对不是面膜可以解决的问题,也许你应该用点达克宁?”我嘲笑她。
“你这个笨蛋,达克宁是治脚气的,你竟然要让那种破玩意来搞我的脸?要死哦。不过看在你不施粉黛的份上,我还是原谅你好了。因为对你这种对化妆品一无所知的人来说,也许达克宁是可以用来抹脸的。Hohoho。”犀利的笑声真是荡气回肠,有多久没有听到姐姐的声音了,虽然有时尖酸刻薄,但是我一直没有放在眼里,因为我从来对那种自作聪明又娇嗔自恋的人很感兴趣。
“好吧,我就暂且接受你的观点,但是相信我,亲爱的,当我看到你那张鞋拔子脸,我就真的想在你脸上抹点治脚气的什么东西,也许那可以改善你具有鞋子性质的脸。”说完我哈哈大笑了起来,我似乎能听到电话那头面膜被愤怒的脸挤破的样子。
“你个臭小子,你打电话来就是气我的是吧,看我回去不收拾你。”姐姐哼哧哼哧地说着,听得出来,她被激怒了。
不过whatever,我就是喜欢用我的伶牙俐齿去激怒自己以为伶牙俐齿的姐姐,不为别的,只是亲切,我的人生已经有太多的忍受和疼痛,我唯一的安慰就是我还有一个可以斗嘴的姐姐,因为这样的珍贵,所以只要是她需要的我都可以配合她,包括她在家人面前损我从而提高她的地位,我都配合。
“好了,跟你说正事了,奶奶今天早上急匆匆地就离家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我转入正题。
“哎,这个说起来就长咯,你现在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还是好好地读你的书吧,如果妈妈知道我把这些无关紧要的八卦告诉你,她非骂死我不可。”姐姐有些为难地说。
“咱们两谁跟谁啊,你现在这样不是吊我的胃口嘛。再说了,我这个人定力很强的,现在就算你告诉我你嫁给了一个大帅哥我都不会觉得奇怪,你想啊,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我都不会觉得奇怪,还有什么事情是可以打败我的承受力的呢?”我在哀求姐姐的时候还不忘羞辱她一下下。
“真的吗?这么说,你觉得我能嫁给一个大帅哥是众望所归咯?咯咯咯,看在你讨好我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果然不出我所料,老姐的智慧跟她用的脂粉是成反比的,她老是以为我用诚恳的语气说话就是再夸奖她,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始终不懂我真诚语气后面包藏着如何损她利己的祸心。
“三叔把三婶打成了重伤,三婶现在在医院里躺着。”
我的窃喜还没结束,姐姐的话重重地打击了我。
在昨天晚上,我还想起了三叔每次赚一大笔钱就毫不吝啬地把其中的一大部分钱分给我们几个小孩,我和姐姐每次都能拿到最大份,我还想起了在很早的时候他让我一定要做得比他好,那种坚毅和信任,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我不断向前的动力,可是如今,他却成了家暴的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