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子时一刻,原本安静的绿柳山庄突然间喧闹起来,火把熊熊,似是点亮了半边天。
“杀人啦!”
“快来人啊,少爷他,他......”
“给我抓住她,格杀勿论。”
一片嘈杂声中,却有一人不慌不忙的坐在离山庄不远的树上,啃饼,边啃还边嘟囔,“这混球,武功还挺高,竟害姑娘我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一定要让他们加钱,加钱!”
白浅辞看着手指上那块她烤饼时不小心烫到的严重的伤,“多亏姑娘我的武功已经炉火纯青,登峰造极,出神入化,否则......”
她扁扁嘴,一脸的不可说,探了探头,不禁叹气“这是一群猪吗?姑奶奶我等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来?”
暗夜里,有人淡淡一笑,对身旁人道:“这小姑娘,有点意思。”
“是挺有意思的。”有人回复,斜了斜身边人,抬头望天“女人啊!”
白浅辞等了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肚子里的饼都要消化完了,才看到不远处星星火把中有人影闪过,交杂着喧闹的喊叫。
“杀了她,为公子报仇!”
“杀了她!”
“别跑!”
白浅辞慢吞吞的翻身下树,翻了个白眼,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跑了?”
在她慢悠悠下树之际,那群人影已至身侧。
“妖女,为何残杀我儿?”当先的一位老者满脸怒容,声音中竟有丝丝颤抖。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白浅辞笑笑,“不就是死了个儿子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消消气,消消气。”
“你!”那老者气得脸色发白。“今日,我要你为我儿陪葬。”
他语音未落便已出招,剑光一扫,竟直指白浅辞面门。
出手便是杀招!
白浅辞冷笑,向后一闪,流光已出。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左手动了动,几根银针直直射向那老者面门。
那老者右手被制,又见银针袭来,索性放弃武器,腾空一翻,这才堪堪躲过。
眯了眯眼,待他看见那流光鞭时,瞬间惊愕,“魅影!”
“我的天啊!你知道我啊?”白浅辞语气诧异,表情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姑奶奶我这么标志的一身蓝衣都认不出来,还要看到流光鞭才能确认,活该你死儿子。
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杨老前辈,您看您儿子已经死了,这人死不能复生的,要不,我把收到钱,分你一半?”
杨明生差点便一口血喷出来,一句混账脱口而出。
白浅辞倒也不生气,笑眯眯的出谋划策,“那怎么办呢?你儿子已经死了,我的钱你不要,我的命......你也拿不走啊。”她斜斜眼睛,一脸忧愁的叹了一口气。
白浅辞的话让杨明生的脸又白了几分,气白的。
魅影四年前横出江湖,收人钱财,专门负责杀人。凡是她接手的生意便没有失败的,一手流光鞭舞的神乎其技。另外有传言称,她身边还有个形影不离的神医,能活死人,肉白骨,有了这么一个无后顾之忧的人在,自然事半功倍。
“妖女,今日,老夫与你,不死不休。”杨明生气的已有些发抖。儿子还会有,可自己的命却只有一条,何必搭在这里,杨明生本已打算等下过几招后,自己便假意受伤,赶紧把这瘟神送走。可不成想,这妖女竟狂妄到这地步,今日若不将她斩于此地,他将来,脸面何存?
眼见着老头动了真怒,白浅辞拍拍衣服,你要和我不死不休,也要看姑娘我乐不乐意啊。
“天色也不早了,姑娘我要洗洗睡了,不用送了,不用送了。”她笑嘻嘻的一转身,撂下一句话,就准备走了。
“不许走!”杨明生一声怒吼,“放箭。”
“腿长在我身,你管得着吗?”白浅辞转身,火红的箭光中,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你个混蛋,耍阴招啊!”
再不多言,流光鞭瞬间掷出,将飞来的箭甩向别处。成片的箭光中,白浅辞恨恨的咬牙,一定要加钱,加钱!
“去帮帮她。”火红的箭光映射到暗夜中的那人,露出的棱角分明的侧脸,仿若天人。
“是。”淡淡的声音回应,却被另一个人的嗓门盖住,“主子,不行。”
“怎么?”
“后院起火了!”大嗓门的那人指了指后方的一处茅草屋,“着了。”
那人回头,唇角微微勾起,果然,着的都快没了。
白浅辞此时还在箭海中恨恨的咬牙,该死的大夫,关键时候跑哪儿去了。
她心里正骂着,箭光却突然全部都灭了,眯了眯眼,才发现不对,是那些火箭全部消失。白浅辞松了一口气,这大夫总算来了,自己都要累死了。
“白大夫,你这效率也......”白浅辞猛地住嘴。现在天色虽暗,但借着月光,她也敢肯定,这个人,不是白羽。
“什么人?”杨明生怒气冲冲道,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一个小丫头,他早已是暴怒异常,如今又跑出个程咬金来。
一瞬间,白浅辞以为是自己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然后,她便听到那人淡定但强大的答道。
“不是人。”
那男子回身,看向白浅辞。
白浅辞微愣,竟于月色中看见那男子剑锋般的眉,深邃中含笑的眼,微微勾起的唇以及轮廓分明的脸。
男色呦!让人垂涎欲滴的男色呦!
“主子,你把人弄晕了是不是有些不厚道啊,啊?”花眠笑的暧昧,对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白浅辞努了努嘴,“要干什么啊?”
刚刚动手将多余的人都解决掉,花眠便不辞辛苦的过来八卦。
花墨寒不理他,向身后伸了伸手。
“是。”
云橙走上前将白浅辞扶起,路过花眠时,难得的开了金口,“下流。”
“主子,她骂我。”花眠含泪控诉。
“清官难断家务事。”花墨寒不为所动,吩咐云橙,“把她扶进去。”
一座新的茅草屋,不过挥挥手的事。
花眠还在唧唧歪歪的抱怨,“主子,好歹我也跟了你那么久了,我可是你最亲的人啊,你怎么总是吃里扒外啊!”
看着白浅辞的背影,花墨寒眯了眯眼,“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花眠一怔,顿时感觉有一丝的不妙,“主子,你不会是嫌弃我了,不要我了吧?”
花墨寒无奈的笑了笑,“要是因为嫌弃你的话,你早就不知道在哪里了。”
“主子。”花眠扁了扁嘴,有些委屈,“差不多六万年了。”
花墨寒的目光忽的有些悠远而沧桑,又似乎带着些遗留的悲痛,淡淡的开口,“六万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看着花墨寒的背影,花眠突然不说话了,眼神中带着淡淡的疼惜。六万年,早已物是人非。
过了许久,花墨寒渐渐从回忆中走出来,却发现周围一点声息都没有,不由苦笑,却又带着些淡淡的欣慰,这些年,多亏有他,活宝一般。
“怎么不说话了?”
花眠低着头,语气闷闷的,似是有什么堵在喉口,“我想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别打扰我。”
花墨寒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余光便看见云橙走了出来。
“主子。”云橙拱了拱手,“姑娘醒了。”
看了看还在那里安静的花眠,“我去看看她,你们就在这里吧。”
等花墨寒转身离开,花眠才抬起头,一脸委屈的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云橙。
云橙站在那里不为所动,半晌,认命般叹了口气,刚要说话,便被花眠打断。
“不管你现在有多少疑问,能不能别问怎么了?”
“嗯。”
“先让我抱抱!”花眠伸手。
云橙挑了挑眉,却没有犹豫,走上前去,回抱住花眠,顺便拍了拍他的头。
花眠瞬间感动的眼泪汪汪,还是他家夫人对他好。
白浅辞一醒过来,便看到一个女人抱着剑站在自己床前,眼睛都不眨的盯着自己。见自己醒了,转身就走。
刚刚到嘴边的话就这么卡住了,白浅辞倒是也没在意,谁没个性格啊。
揉了揉睡得有些沉的头,白浅辞扫了眼四周。
她记得昨天晚上她去杀人了。
她记得昨天晚上那个老头暴怒的要用火箭射死她。
她记得昨天晚上她正抱怨那个大夫关键时候不在,就有个男人救了她。
她记得昨天晚上她看到那个男人的脸,感慨了一下让人垂涎欲滴的男色后,自己就晕了过去。
白浅辞瞬间瞳孔放大,自己居然晕了过去,晕了过去,晕了......
咬了咬被角,自己不会那么没出息吧?
白浅辞还在那里纠结自己是不是太没有出息之时,花墨寒已经进了屋子。
看着床上那个咬被角的人,花墨寒笑笑,倒了杯水,走向床边,“喝口水吧!”
还在那里纠结的白浅辞身子猛地一怔,这个声音......很熟,是昨晚的那个男人,换句话说,就是让自己晕了的......男人。
固然白浅辞向来不知害羞为何物,可是这面对面的,被笑话都没话反击啊。
等了半天不见床上的人伸手,花墨寒也没多问,将茶杯在桌上,便坐下了来,等。
大约一刻钟后,白浅辞总算在别扭中挣脱了出来。抬头,她看看房顶,看看地面,看看外面的紫竹林,就是不看屋里的大活人,“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必当涌泉相报,小女子还有些事,不打扰了,不打扰了!”
她气都不喘的说完一大堆话,抬脚便要跑,前脚还没迈出去,便听到身后那人淡淡道:“我上哪里找你涌泉相报?”
你还真要我报答啊?姑奶奶我还没嫌你多管闲事呢。可话已经说出了口,白浅辞暗恨刚刚自己嘴快,在腰间摸了摸,才发现除了一块玉佩和自己的流光鞭,别的都已经没了。
“这混账!”低低的骂了一句,一定是昨天打架时弄掉了。白浅辞磨牙,一把将腰间的玉佩扯下,往后一抛,“拿着它,到任意一家千余楼就能找到我了。”
花墨寒接过玉佩,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昨日,你烧了我的屋子。”
白浅辞的腿刚刚迈出去,听到这话,差点崴了脚,“我什么时候烧你屋子了?”
“姑娘昨日惩恶扬善,除暴安良,被人所放火箭围攻追杀之际,手中神鞭一挥,我的屋子便着了。”
“那你应该找放火箭的人。”
“我不认识他。”
“你也不认识我!”白浅辞气结,这人怎么比自己还不要脸。
花墨寒微笑,淡淡道,“可是,你在这里。”
换句话说,反正我的房子着了是你们两方弄得,有你在这里,我干嘛还费劲心力去找那人啊。
白浅辞怒极反笑,转身回头,“你是想留下姑奶奶我?我......”
“嗯?你怎么?”花墨寒还是淡淡的笑,一双淡蓝色的眼睛更添深邃。
摇了摇头,白浅辞的目光中多了些震惊,却转瞬即逝,“我考虑一下!”
花墨寒眯了眯眼,却没有说什么。刚刚那一瞬间,他看到她在震惊,不是震惊于自己的容貌,而是自己的眼睛。
“那好,你收拾一下,我们等会儿再谈。”花墨寒起身,将玉佩别在腰间,便向门口走去。
白浅辞震了震,这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