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6 公主之死(下)

与一年前不同的是,这次,海底从荒芜变得华丽。

一座一座宏伟的宫殿,伴着那璀璨辉煌的如星光一般耀眼的光芒,仿佛新生代的时空,磅礴又唯美。这就是海底圣域——复苏的鲛人界。芝妲公主的后代,成功血祭大海,唤醒了鲛人沉沦千年的文明。

在这个新生代时空,众神卑微似尘。

——

之前魔殿坐落的地方,魔殿已不复存在,如今那里赫然伫立着一座辉煌的大殿,这就是鲛人殿。

沉没一年,它随着那血祭大海的力量,重新浮起,守候着这片神圣古老的海域。

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在地面轰然坍塌的那一刻,众神全部陷入了昏迷,就像是一年前掉入异次元空间那次一样。醒来的时候,一切已恢复平静,他们躺在鲛人殿冰冷的地面上,身旁已没有了魔王一行人的身影,只剩下同伴。

只是,并不是每个人都陷入了昏迷。

众神醒来的时候,神之焱看似已经醒来很长一段时间,或者,他根本就没有昏迷。

“阿、阿焱……你怎么了?”

终于,在面面相觑了几秒钟后,那只天堂鸟忍不住问道。他本来伏在小零的肩头,但话音未落,方才尚未醒来的流玥醒来了,他扑扇几下翅膀,又落在流玥的肩头。

就这样,所有人都醒来了。

气氛死一般沉寂,他们紧紧凝视着神之焱。

小零跪坐在地上,望着那双墨绿如宝石一般的眸子,蓦地攥紧了拳,内心一股不安陡然而生。

然而,神之焱并未回答他们,他仍旧呆呆地坐在地上,眼眶微红目光涣散。

小零不自觉将拳攥得更紧,深吸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

“阿淼呢?”

众神的面前,神之焱的身边,并没有他的妹妹,那个神界公主的身影。谁知,这次神之焱有了反应,苍白的面上,本僵硬的唇角,竟扯出一抹绝望的笑。

一边笑时,他一边抬起手,指了指上方。

众神本能般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却什么也没望到,只望到无边无际的海面,在海底辉煌的鲛人界的映射下泛着斑斓的光芒。那样的光芒,令人恐惧,令人迷惘。

众神不免愣了愣,不晓得神之焱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什么意思?”

小零却隐约猜测到了什么,紧接着又问道。

接下来,神之焱的回答令众神哑然。

“阿淼死了……她死了……”

……

半个时辰前。

在众神陷入昏迷,而一座一座辉煌的宫殿也从地底浮出时,那对兄妹仍旧保持着清醒。也许是因为,作为芝妲公主的后代,他们注定要亲眼见证鲛人族的觉醒。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恢复平静。

魔王一行人不知何时已经逃走,他们也没有在意,只像是曾经无数次那样,并肩坐在台阶上。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们并肩撑起的不再是那片漆黑的夜,而是一片华丽似梦的新生的时空。

“哥,我们的梦想……实现了呢。”

在那片静谧中,公主蓦地开口,轻声说出这样一句话。那个时候,她目光温暖,唇角含笑,身影却愈发飘渺。看得出来,她力气已经不多,因为身体内的血液全部祭奠了大海,流尽了。

就这样,她的身体愈发透明,像极了一抹幽魂。

说着,神之淼微微侧身,将头枕在了哥哥结实的肩膀上。

她像是曾经无数次那样,依偎着哥哥的肩膀,在泪水中一点一点尝到坚强。

可这次,她尝到的不只是坚强。

神之焱敏锐地感到肩膀微微一重,旋即传来她的体温,无比柔和地笑了笑,“是啊,我们终于找到了母亲,解开了身世之谜。”他的声音回荡在这片神圣的海域,回荡在他们出生的地方,格外动听。

接下来,她没再说话,他笑笑,竭力驱散心底的不安。

“阿淼,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是野孩子了,我们是鲛人公主的后代。”

一边笑时,他又说出这样一句话。

这次,神之淼微微点了点头,面上笑意满足,“哥,我不后悔,我很知足。真的,我很知足。”她的话语那般坚定,终于拍下他的热泪,可他竭力保持着那抹阳光的笑。

“什么后不后悔,知不知足,坚强地活下去就是了。”

不许死,不许丢下哥一个人。

“哥,这句话是我要对你说的。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啊,即便我们的母亲回不来,而我,也已不在……”身为芝妲公主的后代,神之淼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母亲,也就是芝妲公主是无法随着众多鲛人复苏的,因为她并不是在那次轮回中死去的。可以复苏的,都是在几千年前那次轮回中被封印的鲛人。

而她,生命也只剩下短短几分钟,即将终结。

神之焱是她的哥哥,自然也明白这些。

“胡说,谁说你会不在。”

可他固执地不肯承认。

这次,神之淼却不再说话。轻轻闭上眼眸,她抬起手抚了抚颈项间那串珍珠项链,泪水终于决堤。

母亲,这是您的眼泪吗?

“哥,答应我,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打断了他们相偎相依地泪流,用虚弱的声音,却坚定的口吻,如此说道。“不管……发生了什么……”

后来,她的声音微弱得使他不得不竭尽全力才能听清。

再后来,是一阵令人绝望的沉默,他等了许久,才惊觉她已说完。转头望去时,她的身体已开始幻化成光斑,渐渐消散。他惊讶得说不出话,只热泪一滴一滴涌出,还来不及落下,便已融于海水。

“哥,你可是主神哦。”

那是她临终前,对自己最爱的亲人,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那时的神之焱,愣了许久许久,回过神来时,已没有力气悲痛欲绝地哭泣。他仍旧坐在台阶上,仿佛身旁还依偎着那具纤弱的身躯,仿佛此刻正是深夜,他们像是曾经无数次那样,并肩撑起那片漆黑的夜。

蓦地,他抬起手抚了抚自己的肩头。

仿佛那里,妹妹的重量与体温犹自残存。

阿淼,没有你,哥便不再是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