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初夜,世间刚刚静谧下来。
雪听着怀中女子均匀的呼吸声,却怎么也睡不着。那种不祥的感觉愈发强烈了,他已经为此无法入眠。他总觉得,今晚的夜色格外不祥,充满了暗黑。
因为实在睡不着,他决定起身去外面吹吹风。
为此他轻轻放开小零,令她脱离自己的怀抱,旋即帮她盖好被子。他这才放心下床,只添了一件外套便推门走了出去。只是关门前,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床上沉睡的女子。
这就是雪神的大意,他不该因为失眠,将心爱的女子独自留在寝室中。
——
楼顶上,夜风吹得不急不缓,丝丝寒意却乘着这样的风沁入全身每一个毛孔。雪朝边缘走去,不自觉抬起头望了一眼头顶的月光,清冷、皎洁。
低下头来时,他朝前方望去,一抹银灰色的剪影旋即映入眼帘。
他丝毫的错愕都没有,只静静地朝那个站在楼顶边缘,眺望着远方的男子走去。
在深夜,夜风微拂的楼顶似乎是失眠者共同的避难所。似乎每个失眠的人都会选择来这里吹吹风,望望那深远无际的夜色,乞求在这样的宁静中汲取一丝睡意。
雪走过去,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仍旧什么话也没说。
流玥这才注意到他,回过头来,神色微微错愕,他没想到雪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还不睡?”
但他很快淡然下来,一边扭过头去,重新望着远方,一边如此简洁地问道。远远望去,浓重的夜色掩盖不住那一身似月的孤寂。他是明月的宠儿,又是暗夜的弃子。
“你不也是。”
雪也眺望着远方,面色不改,没有回答,只如此淡漠地说道。
就在那一霎,他再次捕捉到了那抹杀气,神色一凝。然而他仍旧面色不改,只头脑飞速运转着,警觉的眸子在夜下迸出不凡的精芒。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月神时,就从他的身上敏锐地捕捉到了杀气。
这个男子背景不简单,他从第一次见到他起,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为此他从很早就开始提防着这个男子,无数次对他运用读心术。只是,每一次他都会运用反读心术来躲避他的洞察。他可以说,在这支团队中,他是唯一一个他至今都没有看透的人。
他究竟是谁,来自哪里,又将去到何方?
他有着怎样的身世,怎样的背景,又有着怎样的经历?
这些,他都想明白。
也许今晚,是时候令一切坦白了。
雪向来是个狂傲又霸道的人,一旦决定了某些事,便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因为他知道,没有人能是他的对手。为此顿了一会儿,在气氛满是静谧时,他直接问出那个问题:
“月,为何我总是感到,你不简单?”
他说的明了却又模糊,仍旧眺望着远方,从侧影望去,眸中泛着深不可测的光芒。为此流玥回过头来,再次怔住,他没想到雪忽然会说出这么奇怪的话来。
然而想想,他很快淡然了,只蓦地一笑。
“难道这就是你失眠的原因?”
看得出来,他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为此用玩味的口吻问道。
雪自然知道他是在逃避,可并未错愕,这在他意料之中。他也笑笑,一贯的狂傲,“当然不是,我也是偶然在这里碰到你。”仍旧望着远方,他如此说道。
陵城还算繁华,即便是夜深了,借着月光依稀可辨眼下这座沉睡的城市,在黎明苏醒时会是如何的繁华与蓬勃。
如他所说,他们这次谈话,纯属巧合。
闻言,流玥不再说话,唇角的笑意渐渐收敛。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轻声开口,口吻一贯的儒雅,“偶尔我也会觉得你不简单,这没什么奇怪。”微微垂下目光,他显得有些神秘,只如此说道。
其实,他自然知道雪的言外之意是什么。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让他交待出自己的背景与过去,好让他了解自己。
可是,他不想。不是他的过去过于复杂,而是他早已决定,忘记那些过去,为此他不愿再提起。已经决定要遗忘的过去,还有什么要提起的意义?
然而那个狂傲的男子已然决定,便不会轻易罢手。
为此雪紧接着又开口,这次神色变得警觉又肃然,“我总能在你的身上,感受到杀气。”他不闪不躲,直接说出这样一句话。终于这次,他扭过头来,紧紧凝视着流玥。
“……”
也是终于,流玥错愕了。
回过头来,他与他对视,神色第一次不再一味的孤寂。
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强大又狂傲的男子,已经决定不再无视他的神秘与危险。他终于意识到,也许到了一切都该挑明的时刻。就这样,流玥的神色变得坚定又些许悲壮。
心底,他作出某些决定。
很快他便淡然下来,扭过头去,继续眺望着远方,目光却开始闪烁。
雪也不再望他,而是同他一样眺望着远方。接下来,流玥的声音缓缓响起,在寂静的深夜,犹如月下的细语。他静静地听着,一颗心却再也无法波澜不惊。
“我曾经有过一个妻子……”
这是那个孤寂的男子,在叙述自己的过去时,说出的第一句话。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非常好……”
不管身旁的男子作何反应,流玥犹自叙述着,旁若无人。那个时候,雪回过头去,清楚地望到月光下,他的眼角泛起泪光。那双如星似月的眸子,还是第一次,不那么孤寂。
他望着这样的月神,竟罕见地动容起来,一颗心再也无法波澜不惊。
然而他竭力保持着淡然,再度扭过头来,只静静地听着他的诉说。
“我们从很小起,就定下了一生的誓言。在我的生命中,她曾是我的全部,我爱她的一切……”流玥仍旧淡淡地叙述,声音孤寂又遥远。一双星眸却愈发明亮,仿佛散发着如星光一般的璀璨。
不论过了多久,不论发生了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承认自己对妻子的爱。
只因,她是他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