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听底下的下人传言,棠芝在城外庄子搭建了小棚,重新开始派发药材了。”
“当真?”谢夫人面露诧异。
“你听谁说的?”
“我……”
谢禾霜结巴了一下,片刻后才道,“是让底下丫鬟出去采买东西时听来的传言,女儿也不知是真是假。”
“消息能在京中传开,想必不会有假。”
谢夫人并未深究,咬了咬牙,气恨道,“好啊!我还当那死丫头这次怎会如此听话顺从?原来是早有计划!”
“若妹妹手上还有药材的话,想必爹爹的名声也有救了吧?”谢禾霜微抿唇道。
她才刚回谢家不久,想要的都还未得到。
可不想谢家就这么倒台了。
“你说得对!得让那死丫头把药材交出来!”
“可……此次把妹妹送到别庄,她定然恨极我们了,哪儿会轻易听我们的话?”谢禾霜低落道。
谢夫人一时语塞,也有些犯难。
若换作平时,她或许还敢强硬些,动手强抢也要把东西抢来。
可现在谢家岌岌可危。
这时候做了过火的事,谢棠芝一个不满向外散布点什么消息,谢家就当真万劫不复了!
她不敢赌。
“……不如,让大哥去试试吧?”谢禾霜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忽然提议道。
“现在家中能与棠芝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大哥和祖母了,祖母素来向着棠芝,也不会帮我们……”
如此,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人选了。
谢夫人眸色微动,“你说得对!”
现在,谢永宁或许是唯一的希望了。
她毫不客气,当即让人把谢永宁叫了过来,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同他说了一遍。
“您就为了那些药材,便让人把棠芝赶到了别庄?!”谢永宁听完,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眸。
前些日子为了照顾谢禾霜,他也染上了疫症,为了不给府上添麻烦,一直在自己院中休养,未曾出来。
这段日子谢夫人也没来看过他……
不曾想,再次把他叫来,竟又是为了这样的事!
不,应该说,比从前还要过分千百倍!
“什么叫就为了那点药材?我那是看她病重,怕她留在府上害得旁人也染上病!”谢夫人听得略有窘迫,不满地辩解。
“再说了,她原本手中握着那么多药材,却只顾着自己的名声……我将药材接手,是为了咱们谢家——更是在替你们兄弟几人挣前程!”
谢夫人越加理直气壮起来。
“可那些毕竟是棠芝自己的东西,她有权决定要如何用……”谢永宁眉头紧皱,仍坚持着想法。
“行了!现在事态都成什么样了,你还有心思计较?当下最重要的是让那死丫头赶紧把药材都交出来,先替你爹摆平了外头的麻烦再说!”
谢夫人不耐烦地打断他。
“您要如何跟她说?”谢永宁抿唇,沉默了半响才问。
“现在也只有你能在她面前说得上话,你亲自去找她,让她把药材都让出来,作为交换……大不了我让她回府上来休养。”话到最后,谢夫人说得极为勉强,恍若施舍。
谢永宁苦笑,“只怕我们去求了她,她也不会愿意回来……”
当初棠芝是他们求回来的。
如今把人送走了不说,还折腾出了如此大的麻烦,他们还有什么资本把人请回来?
“你与她不是十分亲厚吗?你亲自去叫,她会回来的。”谢夫人理所当然道。
“娘亲说得没错,大哥,我们现在只能依靠你了!”谢禾霜同是满脸恳求地看他。
谢永宁斟酌了半响,“既然这样,那便先把从前损失的药材钱赔给棠芝,我再想个办法去给她赔罪,请她回来……”
虽然有些对不起棠芝,但他也总不能置谢家于不顾。
“赔钱?赔什么钱?那本来就是谢家的东西!”
话还没说完,谢夫人不满的声音倏而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谢永宁微愣抬头。
“她是我谢家的女儿,却自私自利,从头到尾都只想着自己!这些我不与她计较已经算好了。”
谢夫人冷哼一声,姿态高傲。
“总之,你得去想办法,让她把药材都交出来。”
谢永宁微张了张嘴,却未能说出话来。
就算他去找了棠芝,后者也见不得会答应他……
更何况,这般欺人太甚的要求,他又何曾能对棠芝说出口?
此时心里光是想到棠芝那凉薄又厌恶的眼神,他便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当初不明白,她为何如此不懂事,对至亲的姐姐也毫不相让……
如今却懂了。
并非她不懂事,而是他们一家都偏心太过。
将她的忍耐当做理所当然,不断欺压逼迫,一点点把她逼上了绝路……
谢永宁咬着牙,眼眸微闭,狠下心道,“我做不到!”
“你说什么?”谢夫人满腔的话都被这几个字堵了回去。
她抬眸,不可置信瞪着眼前人。
“此事本就是我们有错在先,却要让我去逼迫棠芝,让她受这等委屈,我做不到!”谢永宁深吸一口气,把心里的话全数说了出来。
“你这个不孝子!什么叫逼迫?如今谢家变成这样,可都是她谢棠芝害的!”谢夫人一下气得不行。
谢禾霜也是满脸受伤,“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
“难不成……你也想眼睁睁看着父亲官位被削,咱们谢家就此了结吗?”
谢永宁回首去看她。
谢禾霜依旧是虚弱的姿态,小脸苍白,眼底带着责怪。
好似他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谢永宁莫名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是了。
从前,她对着几人告状说谢棠芝不是的时候,不就是这副表情么?
只不过,如今换了个对象罢了。
第一次,谢永宁心底不受控制地生出了厌恶。
他觉得,自己好似从来没有看透过这个妹妹。
“说了这么多,到头来,今日的局面不也是你们心思不纯,谋夺不属于自己的名与利造成的么?”
谢永宁嗤笑一声,语气染上嘲讽。
也不知是在针对面前的两人,还是在说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