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请说。”
“如今这锡州的灾情有多严重,想必,您心里比我清楚。”
谢棠芝缓缓道。
“是……是。”
施弘益还未猜出她的意思,只能轻声附和。
“毕竟,这两年收成不好……加上先前的旱灾,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雨,又开始闹蝗虫……”
“几乎整个锡洲的百姓,都是颗粒无收啊!”
“不愧是当地父母官,情况倒是了解的详细。”
谢棠芝轻声呢喃着。
后者只当是夸赞,有些惊喜地摇头。
“您过誉了。”
“今日在外转了一圈,看到情况如此严重,我心里就十分不好受。”
谢棠芝说着,又朝对方脸上瞥了一眼。
“想必,施大人同我也是一样的想法。”
“那是自然!”施弘益满脸的认同。
“百姓受苦,下关心中也是痛心疾首!”
“那……百姓有难,大人想必也不会置之不理了?”谢棠芝挑眉。
后者还一直依言附和,似乎半点没有意识到,他正在一点点被往坑里带。
“定然不会啊!”
“实不相瞒,”
谢棠芝摆正了脸色,故作严肃道。
“这一趟来的仓促,我手上也未能筹集多少粮食。”
“如今在城中连续不断施粥,最多也只能维持七八日,就更别说派发给其他还未吃到粮食的百姓们了。”
“所以,还是要抓紧去最近的各城买。”
施弘益似乎明白了什么,迟缓着点点头。
“那……”
“您若是需要的话,下官安排人去?”
“不劳烦施大人,我让自己人去便可。”谢棠芝淡淡道。
“郡主万事亲力亲为,让人钦佩……”
施弘益口中夸赞声不断。
只是话未说完,就听人接着道。
“您只要把先前拨款赈灾的银子拿出来便可。”
“什、什么银子?”
施弘益微微睁大双眼,抬眸不解地看她。
似是这时才真正猜出,谢棠芝前面铺垫了那一大堆的目的。
“据我所知,先前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银,少说也有几十万两吧?”
谢棠芝倒也不意外他的反应,只是眸中带着嘲讽。
“那自然是有。”
施弘益这才回过神一样,抹着额间热出来的汗水,点了点头。
“只不过,那些银子都已经用在赈灾上了啊。”
“几十万两,全部都用完了?”谢棠芝挑眉。
“是……”施弘益刚想要点头。
话才刚出口,又被打断。
“可我怎么听此处的灾民们说,当初赈灾放粮,只持续两日不到?”
“这——”施弘益睁大眼。
谢棠芝也不给他找借口的机会,“整个锡州的人数加起来,不足十万。”
“这几十万两银子,再不挤也能撑个一月半月……”
“可灾民却只吃了两天不到,您不如告诉我,剩下的银子,都到哪里去了?”
“还是说,那些钱根本就没换成粮食,直接分下去让百姓们生吞了?”
谢棠芝神色依旧平静,语气却越来越冷。
“这……这都是谣传啊郡主!”
施弘益结巴半响,干脆直接朝着她跪了下来,连声道。
“当初朝廷发下了银子,下官可是每一笔都用在了赈灾上!”
“所有粮食是如何用的,都记录在册。”
“您若是不信,可以去查!”
谢棠芝神情冷淡地看着他。
后者还在继续说。
“只是,那些粮食实在不够,即便下官已经十分节省,还是未能撑到朝廷送来新的灾银和粮食……”
“那你的意思是,整个锡州的百姓,全都在撒谎骗咱们了?”
绿禾也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忍不住上前插嘴。
“下官也不知道他们为何会这样说啊!”
施弘益满脸无辜,仿佛当真受了天大的冤屈。
“您不相信,大可以派人去查,不论是账目还是旁的……”
“再不济,您在下官府上搜!若能搜出那些银子,下官任凭处置!”
这人分明是把一切证据全都毁尸灭迹了,所以才敢说的如此肆无忌惮。
绿禾有些恼火。
“你!”
谢棠芝稍稍抬手,示意她镇定。
随后,垂眸去看施弘益。
“大人放心,我不会去查你,也不会搜你。”
“毕竟,如今咱们连赈灾的人手都不够,也实在没有闲工夫去做其他事……”
施弘益心下稍稍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会这样。
百姓们都快饿死了,即便谢棠芝真的知道什么,也没力气去查。
没有证据,对方就动不了他。
这个念头才刚出,下一刻,他便感觉脖子一凉。
一柄长剑架在了他脖颈处。
施弘益骤然瞪大双眼,吓得险些踉跄摔倒。
“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喊出来的话几乎破了音。
“我只相信,我自己心中愿意信的话。”
“百姓们饿的不成样……”
“所以我觉得,是你贪污了银子。”谢棠芝慢悠悠道。
“可您没有证据——”
施弘益只觉荒谬,忍不住喊。
“没有又如何?”
谢棠芝嗤笑,眼底带着肆意。
“施大人,你说,今日我若提剑把你杀了——”
“有没有人敢拦我?”
她说着,手里的剑稍稍用力。
施弘益立刻便感觉,脖颈处传来尖锐的痛。
明明是炎炎夏日,却吓得他浑身都冷了。
答案自然是可以。
谢棠芝是圣上亲封郡主。
更是当朝第一权臣的妻。
身份之尊贵,杀他一个小小州府,不过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郡、郡主饶命!”
一瞬间,施弘益心中闪过许多想说的话,最终却只敢开口求饶。
他想说,这是有违朝廷律例……
想说,她这是仗着身份胡作非为!
可又隐约清楚,这些话说了,只会让他丧命的更快!
“那些赈灾银,你到底有没有贪……你我都心知肚明。”
谢棠芝手上的剑并未放下,说话依旧不紧不慢。
“有些事……我也不想浪费那个时间去深查。”
“你把该拿的银子都拿出来,买够了粮食,此事就算过去……”
“来日,你还是这锡州的父母官。”
说完,谢棠芝顿了顿,又把手里的剑一递。
“再不济,您就只能选另一条路——”
“即刻去投个好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