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当真只是奉命送饭的,其余一概不知啊!”
那人满脸惶恐,仍坚持着说辞。
“奉命?本郡主从未让人备膳,你奉了谁的命?”
谢棠芝冷笑。
“这……”
那人骤然瞪大眼,“是伙房中,有个厨子说自己一时抽不开身,想求我帮忙送饭。”
“我正好无事,便答应了……”
“你是哪个营的人?”
云烟好似想到什么,忽然开声。
后者低声说了自己所在的大营,包括在哪个队伍,住在哪个营帐,还有老家是何处人,何时入营,都说得一清二楚。
瞧着倒不像细作。
云烟考量片刻,上前一拱手。
“郡主,属下觉得……他所言不似是假的。”
“再加上,那奸细即便真想给您下毒,也不会蠢到再一次将自己送到您面前。”
毕竟,他可不知,谢棠芝当日到底有没有记住他。
谢棠芝想着,也觉有些道理。
半响,改变了说辞问他。
“那厨子长什么样?”
“很瘦……将自己包裹得十分严实,看不清脸。”
“还有就是,他瘸了一条腿。”
谢棠芝惊了惊。
但这股情绪并未持续多久,她扭头看了云烟一眼。
后者即刻会意:“属下这便去找。”
还不等她走出营帐,外面便先有人进来了。
“郡主!后厨中有个鬼鬼祟祟的伙夫,想趁人不留意跑出去。”
“属下等把他抓过来了!”
谢棠芝更为诧异,连忙走出去看。
被带来的人体型瘦弱,用一身破旧的衣裳将自己包裹严实。
并且……
还瘸了一条腿。
与方才那将士所说的,分毫不差。
“就是他!”
看到人的一瞬间,被桎梏的将士也跟着大喊起来。
“就是他让我帮忙送饭的!”
谢棠芝拧眉。
那被抓起来的人也十分慌张,惧怕得甚至浑身都在颤抖。
“你、你们在说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我只是想去如厕而已,为何要抓我?”
那畏畏缩缩的模样,倒真不像是能接连在背后作怪,毒死那么多人的。
“郡主、郡主!”
正说着话,外头又有一阵苍老的声音响起。
扭头看去,一厨子手里还拿着锅铲,无比紧张地朝里张望着。
“阿木这孩子虽然身上有缺陷,但做事向来利索,从来没有出过错!”
“此次必定是有什么误会!还请郡主手下留情,莫要为难他——”
“他只是个孩子啊!”
谢棠芝眉头紧皱。
“放他进来。”
沉吟半响,才吩咐。
话落,门口的将士放下剑,厨子飞快跑到她跟前,跪了下来。
“这孩子向来老实,从未犯过什么大错……”
“这次即便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想来也只是不小心,还请郡主网开一面!”
“你与此人很熟么?”
谢棠芝垂眸,盯着他。
眼前人满是慌忙和关切的目光,倒是不似作伪。
“他、他是我收养回来的。”厨子小声回应。
“这孩子可怜,从小便断了一条腿。被家中厌弃,丢出了家门……”
“我看他可怜,便收养了他。”
“他十三岁时便在军中后厨帮忙,做事向来小心,从未惹过祸!”
“这次,倘若他真的犯了错,那也是我没管教好……”
“还请郡主别怪他!真要论罪,便算在我头上好了!”
那人说得视死如归。
谢棠芝沉默片刻。
却没理会他,只是扭头去看何奉年,给他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上前。
两个士兵一左一右把人桎梏住,何奉年则伸手,朝那人的右腿处捏去——
摸起来,的确是比寻常人断了一截。
后者满脸被人发现了缺陷的窘迫,也小声道。
“我、我真的什么也没做……”
“不要抓我。”
谢棠芝心下一沉。
难不成……
这次,也抓错人了?
何奉年沉默半响,站起身。
“如何?”
满屋的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的右腿,腿骨的确比左腿短了一截。”
“那……”
谢棠芝正想问什么。
话才到嘴边,便被抢先。
“只不过——”
何奉年眼眸半眯,缓声道:“我听闻,在异国中有些能人异士,自小便会训练缩骨。”
“这一类人,能改变自己的骨骼形态。成功以后,在外表来看,很难看出异常。”
“但……”
“有些东西,既然是假,那便无论如何也成不了真。”
何奉年沉声道。
说完,让人按住他,将此人全身上下都搜了一遍。
很快,便在他那破旧衣裳的内袋里,翻出了几个小药包。
还有些瓷瓶。
“一个寻常后厨打杂的,应当不会在自己身上,藏这么多东西吧?”
何奉年一一查看着,这一刻,彻底断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测。
“还是说,你想告诉我们……”
“这些东西,是厨房的调味料?”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一个瓷瓶,远远闻了闻其中的气味。
看完,何奉年眉头紧蹙。
他又接连打开别的,都仔细检查了一下。
最后断定,“都是剧毒。”
“其中有几味,在军中中毒的将士们身上,检查出来过。”
如此,便算是断定了。
“不可能……”
“他不会做这种事的!”
那厨子还不愿相信,瞪大了眼眸,拼命为他辩驳。
“这当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郡主,还请您再重新调查清楚……”
“您还不明白么?”
何奉年扭头看他,目光中带上了几分怜悯。
“你收养的那孩子,的确不可能是奸细……”
“但,他或许早已被害死了。”
“眼前这个,不过是个冒牌货而已。”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布料弄开,将男子的脸全数露了出来。
厨子一下傻了。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从未见过的面孔。
“你……你到底是谁?!”
他吓得一抖,颤声质问。
“那、那孩子,被你弄到何处去了?!”
那孩子自小性格孤僻,加上面貌丑陋,所以向来喜欢将自己的脸遮盖起来。
他在伙房帮忙那么多年,营中的人也习惯了,都不曾怀疑过他。
却没想到……
在不知不觉间,身边的人,已经换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