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棠芝便把白日里发生的事同他说了一遍。
“如此说来,是她故意引你过来的?”
谢淳听完,面色瞬间冷了许多。
“找上那几个北域人的,八成也是她了……”
谢淳越说,眼底的杀意便越发浓重,下一刻,直接提剑站起身。
“三哥哥!”
谢棠芝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拉住他。
“你想做什么?”
“胆敢算计你,自是要让她付出代价。”谢淳冷着脸,语气理所当然。
“算了吧。”谢棠芝缓缓摇头,拉着人重新坐下。
“她虽有些算计,却也并未伤到我什么。”
“随她去吧。”
谢淳这副模样,瞧着像是要去杀人。
若真让他走了,那才是遭了。
谢淳蹙眉,瞧着并不情愿。
可看小姑娘态度坚决,半响,只得无奈点头。
谢棠芝怕他还继续想着此事,匆忙扯开话题。
“那几个北域人,三哥哥打算如何处置?”
“先审一审,看能否撬出些东西来。”
“若不能……”
谢淳缓慢回应,说到最后,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手中的剑柄。
“既要审问,还是早些去吧,免得之后再出什么岔子。”谢棠芝轻声劝道。
谢淳犹豫着看了她片刻,“……那你好好歇息。”
按寻常状况而言,妹妹遇刺,当是被吓坏了才对。
他也该顺理成章留下,好生安抚着。
可看谢棠芝如今这模样,镇定得不像话,好似方才发生的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让他实在不知该做何反应了。
谢淳再一次惋惜。
也不知,妹妹如今这样,该说是好还是不好。
……
李淑然一直昏迷到翌日中午,才清醒过来。
她一睁眼,先瞧见了熟悉的房间。
起身一看,谢棠芝主仆也坐在不远处。
“姑娘……”
李淑然愣了半响,很快又摆出一副伤怀的表情。
“昨夜,你没事吧?”
“托李姑娘的福,好得很。”谢棠芝淡淡一笑,意味不明。
李淑然心下莫名有些发虚,半响,故作愧疚道。
“可千万别这么说……归根结底,是我害了你……”
“昨日的事,实在是情非得已,只希望姑娘大人有大量,能原谅我……”
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去观察谢棠芝的脸色。
却见人表情依旧淡然,哼声道。
“你都说了是形势所迫,我自不会与你计较什么。”
李淑然轻咬着下唇,藏在被子底下的手缓缓收紧。
这人的反应……
怎的与她想象中,完全不同?!
她昨夜可是舍命救了她!
非但如此,还赔上了双亲性命,这贱人不该感激涕零才对么!
为何如今还是高高在上,倒好似是她真的做错了什么一样……
李淑然越想越气,还想等人说什么。
可静默了半响,也不见她有开口的意思。
半响,她压下火气,主动哭起来。
“只是可怜,日后我再也见不到爹娘了……”
“他们双亲养育我到这么大,我尚未来得及回报,他们便先走了……爹、娘……”
“是女儿对不起你们!”
李淑然喃喃着,一副伤神过度的模样。
谢棠芝仍是没有反应。
仿佛在冷眼看戏般。
李淑然紧咬着下唇,心下把这贱人翻来覆去骂了千百遍,表面上仍是虚弱又可怜。
她急切地下了床,扑到谢棠芝面前,“姑娘,我爹娘他们,如今在何处?”
“尸首已经送去安葬了。”
这次,谢棠芝倒是回答了。
“李姑娘若想见,就自行到后山去祭拜吧。”
这个村里,逝去的人大多都葬在后山。
“我——”李淑然咬着唇,紧盯着眼前女子,企图从她眸中找出哪怕一丝怜悯与愧疚。
然而并没有。
“……我这便去。”
她恼得不行,却又怕露出破绽,只好应下。
转身一步步走出门,又忽然想到什么,眼眸逐渐亮起,加快了脚步。
“瞧她那模样,不像真难过,倒像是故意演给小姐您看的。”
绿禾面色复杂,看着人远去,不住嘀咕道。
谢棠芝半眯着眸子,并未回应。
她当然是故意演的。
只不过,强行施了“恩”,她又想得到什么回报呢?
一日过去,不见李淑然回来,倒是有个大娘匆匆来求见。
才让人进来,便听她道。
“您快去看看淑然那丫头吧!她在自家爹娘坟前跪了一整夜,今早才被送回来……”
“如今正发着高烧呢!”
“她发烧了不去请大夫,来找我家小姐做什么?”
绿禾本能有些困惑。
熟料,大娘一听,看她的目光即刻多了几分责怪。
“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淑丫头的爹娘都是为了救你家小姐才死的,现在她出事了,你们帮忙照看着不也应该么?”
“什么救……”绿禾瞪大眼眸。
谢棠芝同是眸光微变。
“那日院子里是有些动静,我们也听到了……淑丫头都自身难保了,还一直说,让你快些跑……”
“您是京都来的贵人,身份尊贵!可也不能因此,不把咱们这些小人物的性命当回事啊!”
大娘苦口婆心说着,面上多了几分义愤填膺。
绿禾:“……”
她有些恼了,上前正要反驳。
谢棠芝先一步起身,“她人在何处?”
话题跳得太快,大娘还有满腔教训的话未说出口,全被堵了回去。
半响,才愣愣道:“在她家中……”
“那就走吧。”
直至看着人走远,大娘才反应过来,嘀咕了一声:“这是什么态度……”
来到李淑然房中,果真如那大娘所言,她正躺在床上,面色烧得发红,紧闭双眼,不停呓语着。
“爹、娘……”
看得周遭几个大娘都满脸怜爱。
“这孩子也真够惨的,从前爹不疼娘不爱,可人还在总归有个依靠啊……”
“如今连唯一的依靠都不剩了,日后可怎么过啊?”
周遭人也附和起来。
念叨了一阵,众人的目光先后瞥向谢棠芝。
“姑娘,淑丫头一家,怎么说也是因您才变成这样的。”
“您不会坐视不理吧?”
几双眼睛紧盯着谢棠芝。
床榻间,“昏迷”的李淑然睫毛也轻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