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崔堇娘就是被这盆脏水泼个正着,不仅身上又腥又臭的,还被奚落侮辱一番。
春寒料峭她又冷又气的浑身发抖,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最后回家还病了一场,这辈子重来可不会再重蹈覆辙。
所幸两人离的不远,早有准备的她迅速闪身,同时扬手将那没泼完的盆用力扇回去,就听哎呦一声,对方连人带盆的跌坐在地上,铜盆甚至还在她脑袋上转了几圈才掉地上。
“呕……要死了,哪个不长眼的耽误我倒水,真是瘟大灾的倒霉货,我这可是刚买的月影砂,晦气死了,小贱蹄子怎么不替好人死了?”
骂街的正是陈三郎的妻子,平日里就嚣张跋扈,一张利嘴骂遍周围无敌手,此时急败坏的看着身上的新衣裳。
心疼的抚去上面的水渍,无奈依旧是又臭又脏,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觉得是崔堇娘的错,用恶毒的眼神一下下的剜着,心里甚至想着刚才那李唐氏怎么没把她给打死。
结果人家没事,自己却喝了一大口刷锅水,腥臭的味道沾的新衣服上黑一块灰一块的,熏得她阵阵恶心。
“崔堇娘你来干什么,”陈大嫂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李大郎正病着,你身为他的妻子不好生照顾,怎地跑到我家闲逛?
你要找三郎他今天不在,我一会还得回趟娘家,改天再来吧。”
知道崔堇娘来要钱,陈大嫂干脆先下手为强,将家里的门给锁了就要离开,一脸烦躁的要去河边把衣裙上的污渍给洗洗。
“嫂子自去忙不打紧的,我就是来找三郎要去年的五贯钱,反正你们家也没人,我就在院子里等,你们什么时候回来还钱就行。”
今天既然来了,崔堇娘就没打算空手回去,而且她不仅知道陈三郎就在屋里坐着,甚至一会还有重要的事情,怎么会舍得离开。
想随便说几句话就把自己打发了,真当她还是上辈子的窝囊废?
说完也不客气的找来一把胡床坐下,甚至还用那双漂亮的凤眸打量着陈家的院子。
嗯,经过特意打扫过的院子就是干净整洁,一尘不染的纺车在厢房里摆着,一会他们要是不还钱就搬走抵债,还有院子里生机勃勃的几只鸡鸭……
“哎呦,我的堇娘,好妹妹~”陈大嫂感受着崔堇娘那太过直白的眼神,顿时不敢走了,挤出笑容开始打亲情牌“咱们这么多年的邻里街坊你还不知我家的苦楚么。
我那婆母现在吃喝拉撒都得人伺候,我儿子大郎也该娶妻正相看钟意的女郎,加上这一家几口的嚼用实在是没钱,不如你等一阵子我们手头宽绰了再给你送去?”
陈大嫂有心想要狠骂崔堇娘一顿,可是无奈心里惦记事,只想着赶紧把她打发走,又是哭穷又是卖惨的。
可现在崔堇娘不吃这一套,状似理解的拉着陈大嫂的手腕,正好捏住她宝贝似的镯子。
“嫂子,我知道居家过日子的难处,但大郎病的严重,也实在需要钱治病,正好你这镯子是上个月花三贯钱新买的吧,转手卖了也能有一贯五。
还有这身衣服,我没看错应该是两贯一尺的月影纱吧,啧啧,料子真好看,要是洗干净卖了,起码也得一贯钱,加起来都能抵一半……”
崔堇娘说着就眼疾手快的把镯子撸下来,而后又开始解她身上的衣服,给陈大嫂吓的连连后退,多年来泼辣的做派也没见过这样的。
“哎哎,你怎么直接上手抢啊?”
陈大嫂别看比崔堇娘壮实一圈,但却没她灵活,架不住她死缠烂打的往前凑,撕扯没一会,一早上精心准备的行头就被她给撸下去大半,连头上的海棠花银簪子都给薅走了。
陈大嫂慌乱的捂着大敞的衣襟,咬牙将房门打开,叫藏了好久的陈三郎出来给自己撑腰。
他在屋里早就听了院子发生的一切,一冲出来就瞪着眼睛威胁崔堇娘。
“我欠大郎五贯钱是不假,但现在家里确实没闲钱,有了肯定会还,你这样直接上手明抢可就不仗义了。
这十文钱你拿回去,休要再做纠缠,不然别怪我对你一个女子动手。”
陈三郎皱着眉头从怀里掏出来零碎的铜钱扔到崔堇娘脚边,好像是打发要饭花子一样,完全忘了去年来借钱时,卑躬屈膝恨不得直接磕头认她叫娘的德行。
崔堇娘冷笑着低头看那些铜钱,这还真是大方啊,借回来五贯钱现在想用十文钱把自己打发,打的真是一手好算盘。
慢慢弯腰蹲下,陈三郎看她要捡钱的样子,眼底闪过得意,一个女人而已,只要吓唬吓唬就不信她还敢来,如今李大郎昏迷不醒,他就是不还又能怎样?
可谁知下一秒,崔堇娘却是捡起一根手臂粗的木棒递给陈三郎,同时还指了指自己的头。
“三郎既然要动手,就冲着这儿打死我,左右我要不回钱大郎也是死,不如死在这,到时我们夫妻化成恶鬼日日盯着,看你们到底有没有钱。”
崔堇娘一步步往前凑,陈三郎却被她那无所畏惧的气势给吓的连连后退。
尤其她那双森凉的眼眸,蕴含着巨大的恨意,好像真的是从地府里爬出来似的。
陈三郎想着他们变成恶鬼飘在空中看着他的样子,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手上被硬塞的木棒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上。
不过旋即他又气红了脸,身为男人被一个弱小的女子给吓成这样,自尊心非常的受伤害,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的推了崔堇娘一把。
崔堇娘等的就是这下,刚才在院子里她刻意没收声,此时大多的邻居已经听到动静,纷纷探头探脑的往这看,此时不倒更待何时,直接哀呼一声就软软坐地上。
“老天啊,我崔堇娘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为何要如此对我,大郎宅心仁厚借钱予三郎救急,为何如今你却要为难我这个小妇人。”
崔堇娘一副绝望伤心的模样,用力的捶着胸口哭的梨花带雨,颤抖着肩膀抽噎的厉害好像摔的很疼,陈三郎更是傻乎乎的看着自己的手,他好像也没用劲儿,没想着把她推倒啊。
“但凡家里能过的下去,我崔堇娘也不会厚着脸皮来要钱,可大郎的病拖不得,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一家子可怎么活?
呜呜呜,是我没能耐,是我救不了大郎,可怜我一双儿女要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
说话的功夫,崔堇娘就爬起来开始解腰带,准备往陈家门梁上挂,一副就要寻短见的模样。
而就在这时,陈三郎的大儿子正殷切的带着几人往家里走,看着崔堇娘寻死觅活的样子都有些怔愣,而她心里却笑开花,既然人都到全,好戏也要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