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喂,好好的这是唱什么大戏呢,”一个身穿艳粉石榴裙的女子走过来,上下打量崔堇娘“大喜的日子,这是何人?”
来人正是给陈三郎儿子说亲的媒婆,长的不是特别美艳,但就给人一种利落爽朗的感觉。
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在崔堇娘身上转悠,不用想都知道是猜测她是什么身份。
“呵呵,邻居家的疯婆子,从小就脑子不好,这不刚跑出来要死要活的,我们这就给赶走。”
陈大嫂凑过来捂住崔堇娘的嘴,边解释边往后退,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容企图蒙混过关。
“你休要过分,赶紧回去,改明就让我夫君把钱亲自送去。
今日是我儿说亲的大喜日子,你要是坏事,休怪我们翻脸无情,一文钱都不给。”
陈大嫂压低声音,半是诱哄半是威胁,这门亲事他们可相看好几个月了。
不仅女方人品好,长的美,家世也清白富庶,上头两个哥哥唯这一个妹妹,从上到下都宠的很,嫁妆丰厚得紧。
只要成亲,甚至还能去岳丈的杂货铺上工,这样的好条件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可不能让崔堇娘给毁了。
越想心里越发狠,扭头给陈三郎使个眼色,两口子一人一边扯着她的胳膊,竟然企图拽出院子给监禁起来。
崔堇娘本就生的美貌清丽,加上刚才哭过眼尾微红,娥眉含怨,又被如此捂着嘴带走,任谁看着都是强抢民女的做派。
“慢着,”似乎看出崔堇娘不是自愿,媒婆身后一个十六七的女子走了出来“既然这位娘子脑子不好,二位就更不该如此对待。
再说我看她眉眼清澈,举止文雅,并不似你们所说的疯癫之人,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女子是标准的鹅蛋脸,杏仁眼,肤白貌美还体态丰盈,一身鹅黄石榴裙穿在身上,如同一株盛开的波斯菊,艳丽火热。
崔堇娘看着这张明艳动人的脸,原本遗忘的记忆再次清晰起来,原来她们并不是第一次见。
上辈子逃难的时候,崔堇娘亲眼看到她被活活折磨致死。
前世此女子已然嫁给陈家大郎当媳妇,洪灾来临跟着一同逃难。
到后来没有吃的,他们竟然将这女子当成娼妓一样,只要给钱或者粮食就能随便玩。
那时崔堇娘为了寻找失踪的思娘四处奔走,路过一片草丛,远远的都能听到她凄厉绝望的喊叫,以及一些男人猥琐调笑的声音。
等几天后,就撞见陈三郎父子抬着她出来埋,赤裸的身体只简单裹了块破布,行走间更是露出恐怖的痕迹。
白皙的皮肤上,全是青紫,浑身找不到一个好地方。
而本来清澈有神的杏仁眼,更是空洞地瞪着,满脸狰狞似乎在控诉这个吃人的世道,就连被埋的时候都是死不瞑目。
“真是不中用,只赚了这几天钱就死了!”
陈家人凉薄入骨的话震得崔堇娘双耳发疼,如今重生再次看到她,恍若隔世一般。
冲着她为自己说话的情分,这般善良单纯的小娘子也不能再次跌进狼窝,落得屈辱死法。
凤眸轻眯,本来崔堇娘只想装装可怜把五贯钱要回来,可如今却还要当毁人婚约的恶人,就得往大了闹。
趁着陈大嫂分心解释的时候,崔堇娘张嘴就咬在她的手上,趁着吃痛松开的瞬间,扬起得到自由的手,狠狠就甩在陈三郎脸上。
看着被打懵逼的脸,崔堇娘想起前世受过的委屈,抬手又是两巴掌,一边打还一边发疯似的喊叫。
“陈三郎,我和你拼了,凭什么今日你家张灯结彩相亲纳彩,我夫君却得躺在踏上昏迷不醒。
你们说我疯了,我就疯了,我现在没钱给夫君治病,他就要死了,你们还欠钱不还……就是你们逼疯我的。”
崔堇娘突然间的癫狂把所有人都吓到了,尤其是陈三郎,更是被又打又咬又挠的。
她就像是只被激怒的母狼,将所有的愤怒和怨恨都倾泻出来,不管陈家人如何阻拦,都不要命似的往前冲,眼底只认准陈三郎一人攻击。
“你这个疯婆子,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陈三郎被打的脸上火辣辣疼,加上在这么多人面前丢面子,愤怒更是成倍的上涨,看着崔堇娘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抬手刚擒住她的手腕,崔堇娘就抓起一把沙子洒到陈三郎眼睛上,扭头又啐了一口直接吐在陈大嫂脸上。
趁着他们自顾不暇的时候,赶紧跑到女方那边。
用力一拧大腿,眼泪唰得就掉下来。
“小娘子相看人家可得擦亮眼睛,像他们这般不仁不义的家庭,可千万不能嫁啊。
我夫君重伤昏迷不醒,如今家里上有需要供养的婆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儿女,他去年借了五贯钱急用,如今不仅不给,还说我是疯婆子非打即骂。”
崔堇娘拉着媒婆一通哭诉,条理清晰逻辑分明,根本就不是脑子有病的,一看就知道是陈家做贼心虚诬陷。
眼看着女方家属脸色不好,崔堇娘抓住时机又说了陈家的为人。
陈大嫂不仅爱慕虚荣还总是贪图享乐,嫁过来这些年为难邻里,耍狠要强,根本就不是好相处的人。
陈三郎看似忠厚老实,其实奸诈狡猾,而且上不敬父母,下不信守承诺,明显就是能顶门立户的;
至于他们的儿子,从小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能有什么出息,往后就是娶妻也是让人受尽委屈。
“阿耶阿娘,我看今日陈家不方便宴客,不如我们改日再来吧。”
说是改日,但看那女子的表情,估计就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本来挺好的相亲喜宴,愣是不到一刻钟就结束,女方更是怕他们纠缠一样跑的飞快。
“崔堇娘,你这个天杀的贱人,你把我儿媳妇给气跑了,我要打死你。”
陈大嫂看着头也不回的“亲家”,气的双眼通红,染着丹蔻的指甲就要挠过来。
而崔堇娘更是不怕,梗着脖子就冲过去,用脑袋顶着陈大嫂的胸口。
“好啊,往这打,你们来打死我,”崔堇娘一边说一边让周围的邻居们评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这么欺负我就不怕天打雷劈么?
既然你们这般无情无义,那我又要什么脸面,要死咱们就一起死。”
上辈子崔堇娘经历了各种苦楚和磨难,知道了一个道理。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怕不要脸的,她现在既不要命也不要脸,就不信还要不到钱。
说完扭头离开陈家院子,周围的邻居全都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陈家人闹个没脸,刚要发火让他们赶紧滚蛋,却听到熟悉的拉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