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之乐慢慢后退,剧烈喘气。
左明堂大喊:“放箭!”
箭雨再起!森冷锋芒交错而过,簌簌破空声中长箭贯穿他肩胛骨,左明堂手臂无力,惊骇回头:身后不知何时,有数百人纵队已然伏击!
他身周士兵不断惨叫落地,马匹吃惊,横冲直撞。
神策军千牛将鞠成安手据长弓,目光睥睨,冷冷道:“你竟敢擅闯甘露殿。”
左明堂目眦俱裂,喝道:“是你——你怎么——”
鞠成安随手一箭阻挡他出声质询。
左明堂俯身马背躲开箭芒。他右臂鲜血流淌已然废掉,左手抽出长刀策马直奔鱼之乐,后背大开断了生念,一心要将殿前侯诛杀当场。
刀锋转瞬到眼前。鱼之乐连连后退,狼狈冲突于乱马奔腾之中,情急之中竟是躲避不开。
鞠成安眼疾手快探手取过三支长箭,上中下三路迅即发出,眼神狠烈,一箭直取左明堂后颈,一箭取他左手长刀,最后一箭,直奔鱼之乐面门而去。
长箭迅若奔雷瞬间透左明堂咽喉而出,激起无边血雾。第二箭击落他左手长刀,刀箭互斫向外飞出将左明堂身侧一名骑兵半个头颅削掉。
他紧紧盯着鱼之乐就地一滚堪堪避开长箭。唇边滑过一丝狞笑,冷冷下令道:“叛贼乱党擅闯甘露殿,扰乱列祖列宗安宁,死不足惜。儿郎们,——与我杀!所有叛军格杀勿论!”
左明堂一死,叛军登时军心涣散,无头苍蝇般成了神策军刀下冤魂。
鱼之乐趁着乱势抱头鼠窜,奔向甘露殿后殿。
他甫一转过正殿回廊,便有箭簇叮叮铛铛跟在脚边追杀而来。
后殿假山处成掎角之势,数名叛军持剑围住李元雍。他身前散乱侍卫尸体,只剩他一人惊恐而立。
所有人惊愕转首,看着狼狈而来身上鲜血淋漓的殿前侯。
马蹄声声紧追在后,长箭箭雨随之铺天盖地迎面落下,箭箭穿心而过,一名叛军躲闪不及被钉在地上。
鱼之乐滚到山石后,手中弓箭倏然飞起,砸向另一名叛乱侍卫身体。他未及躲闪一声闷哼,顿时头破血流昏晕倒地。
其余众人挥刀挥剑,已是扑了上来。
鱼之乐手上再无兵器,成为鱼肉任凭宰割。众叛军心中明白,杀了他李元雍再无倚仗,那便是大功一件!
鱼之乐身形微侧,左手从腰间划过,衣衫散开腰带微卷,抽出一柄寒光凛冽的软剑!
殿前侯惯用的,竟然是左手!
他手中真正的兵器,是他腰间的软剑!
长剑抖开冷冽光芒,剑身如绸缎波浪闪过,角度刁钻,啪的卷住一人手腕,鱼之乐向外收力,血光蓬然四溅,已将那人手腕削了下来!
那士兵惨叫着顿时昏死当场。
其余叛军相互看一眼心头俱凛,明白鱼之乐平日从不出手原来是留有后招,此番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众人求生本能猛然爆发,都已杀红了眼,只求人多势众将鱼之乐斩杀当场。
鱼之乐手中软剑如毒蛇吐信嘶嘶可怖,他面上沉稳心中早已惊涛骇浪:鞠成安并未跟过来,那必然是受到阻挡!
如果不是——
前庭厮杀声响成一片,压住后院刀剑互斫刺耳声音。
鱼之乐身形游弋,手中软剑姿势诡异,指东打西毫不能预料,他脚下又有摔跤功夫身形滑不溜丢,专踢人膝盖之侧,于这人多势众偏偏能牵引诸人相互掣肘。往往有人中招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便被自己人剑光掠过伤了性命。
鱼之乐眼光六路耳听八方,趁脚边之人临死阻挡之势,身形游离转出战场,他翻身扑向李元雍。
李元雍靠假山躲避自己,却不知道他身后有人悄悄摸过来,向着毫无察觉的温王,平平一剑刺出。
鱼之乐掷出软剑穿过李元雍发丝,穿透那人咽喉。李元雍惊骇回头,正好看见那士兵仰面倒地口喷鲜血而死。
腥热血液溅了他一头一身。那叛军眼眸圆睁兀自死死盯着他,仿佛死不瞑目。
鱼之乐扑到李元雍身前,豁然回头,已是赤手空拳,仅凭肉身对住身前五人。
他衣衫已被鲜血浸透,尚有鲜血沿着袖口不断滴落。手臂颤抖勉力难支,强弩之末再无可惧。
那五名叛军只消挥剑便可结果鱼之乐性命,再杀掉李元雍,便可大功告成!
左右长剑同时挥出,鱼之乐再无可避。
鞠成安悄然闪出,从叛军身后笑道:“我救了你……两次。”
他手中长弓平横,五支长箭奔雷齐发,瞬间结果了五人性命。
鱼之乐自那名死亡士兵喉头抽出软剑。剑刃破肉而出,血肉白骨狰狞,李元雍几欲作呕。
鱼之乐以衣袖拭去剑身血污,挑衅的看着鞠成安。
少年偏将摘下头盔,扔掉弓箭。他急速走来,拎着鱼之乐衣领,将他压在假山,深深一个长吻。
鱼之乐伸脚撞他腿弯,两人巧妙翻身,鞠成安已被压在了他身下。
他吻他,吻的肆无忌惮又面色凶狠。少顷两人唇分,眼神带雾,银丝半垂,已是气喘吁吁。
鞠成安舌头舔过嘴唇,眼中饱含情欲,手下不歇,伸到了他衣内。
鱼之乐面红耳赤连连阻挡,掩住自己身体窘迫反应,干干说道:“别——别在这。此地危险,不宜久留。”
鞠成安似笑未笑看着他,随手夺过软剑,剑尖如毒蛇吐芒力道灌注其中,精光一闪,已然直直对准李元雍喉咙。
情势瞬间一变。
李元雍见鱼之乐为他身犯险境心中剧颤。五人瞬间被杀又吓到失神,未及躲闪,便被剑尖抵住晶莹肌肤,只消鞠成安手势轻轻一送,便能当场了断性命。
他心中惊骇也根本忘了躲闪。在这修罗屠场之上,遍地死尸之间,那二人竟然吻到了一处!
大逆不道!干犯天伦!
他死死捂住自己口唇方能压抑自己的惊叫。
鞠成安挑眉喝道:“苍虞山下,第三辆马车之中,坐着的,到底是何人?!”
李元雍脸色苍白瞬间转红。他怒火更甚:“你这是何意?你敢质问我?莫非你与叛军乱党根本就是沆瀣一气,想趁着叛军作乱谋逆犯上,你想杀害本王?”
鞠成安狞笑道:“你以为我不敢?!”
鱼之乐伸手握住他手腕,从他坚硬手掌中慢慢取下软剑,干巴巴说道:“别这样。阿炎,别这样。别——伤了和气。”
鞠成安面带不虞冷冷看着鱼之乐,嗤笑道:“你枉费心思,一路引叛军到甘露殿,就是为了救这个无用之徒?”
李元雍暴怒,喝道:“你大胆!你这乱臣贼子,你敢对本王不敬!”
鱼之乐捉襟见肘谁都不敢得罪,耳听得厮杀声仍然阵阵不休,太极宫火光冲天,不知外界情形到底如何。他皱眉说道:“阿炎,你不要做无谓之举,先离开这里。我们还要护送他去大明宫。”
鞠成安浅笑,英俊脸庞有无边阴狠:“我们?鱼之乐,你这番赤胆衷肠可表天地了。你好,你很好。”
鱼之乐审视李元雍见他毫发无损,回首见鞠成安眼中已迸出杀气,无奈说道:“我不是为了救他,只是大将军吩咐过,不要惹出滔天之罪,多生事端。他若是有何不测我终究脱不了干系。这趟浑水,你趟不得。快走。”
鞠成安冷哼一声,紧咬着唇,转身怒道:“冠冕堂皇,不过是借口罢了。你莫以为我好欺哄——你到底还要招惹多少人?”
鱼之乐紧随在身后,也不争辩,也不否认,竟是庙里的泥胎菩萨沉默不言,将堂堂温王说的就像跟他有私情一般!
李元雍面红耳赤。光天化日之下,这对奸夫*夫,将他当成了争风吃醋的娼寮小倌!
他怒不可遏看着鱼之乐,火气直灼头顶比那火焰冲天的太极宫不逞多让,恨不得用那软剑缠住他脖颈免得他胡说八道。他气得五官都要扭曲,却见那泼皮无赖也不分辩还他清白,还偷偷看了他一眼!
那一口气便噎在胸口寒凉沉浮,如锋利尖刀横亘在心头,他真想把他眼珠子剜出来!
鞠成安面色高傲神情森冷,也不行礼也不跪安,大喇喇看了李元雍一眼,策马在前直奔皇帝寝宫麟德殿。
李元雍毫不畏惧冷眼相对,狠狠还以颜色。
鱼之乐转身牵过马匹,扶着李元雍上了马,说道:“有鞠将军护卫必然安全。咱们走,去上阳宫。”
李元雍心中忿怒,看他眉头紧皱袖口血液不断滴落,愤懑中夹杂隐伤,又不知如何宣泄,马鞭炸响将他甩在身后,驱马前行,带领浩荡云羽卫前去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