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疤痕,有就有了!
我疯狂地把浴室洒的全部都是水,我想把自己洗的通透,把那些与悲伤相关的记忆随水流冲走。
我穿着湿透了的衣服蹲坐在浴缸之中,看着这一屋子的狼狈。我想在这满屋子的狼狈中应该就属我最狼狈吧!我嗤笑出声。
我站起来,水从我身体的各个角落里滴落了下来,变成了带有体温的水滴,然后消失在了浴缸中。
我的脸上全部都是水痕,我已分不清楚它们究竟是泪还是其他,一把将它们全部擦去,摔在空气中,支离破碎。
我把水龙头全部都关掉准备出去,才发现老爷子老太太已经满脸惊愕的出现在了浴室的门口,他们惊讶的嘴都合不上了,下巴危在旦夕。
“枫儿,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地都是水?”老太太一脸惊奇,她在惊讶可能怀疑家里进了强盗,偷了她家最宝贵的水资源。
我慌张地说:“刚刚我嫌天气热洗了个澡!”我一想我的衣服也是湿的,这个谎话显然不成立,错漏百出。
“不…不…刚刚水管坏了!”我挤出一个更为仓皇的理由,我很努力地想挤出一个适合谎言的微笑,才发现笑对我来说,原来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老爷子上前拉着我,“徐枫,你怎么了?前言不搭后语,你没事儿吧!”他把手搭在我的额头上,想要试试我的温度。
我感受到了那样温热的温度,烫的我无法自抑。我慌忙的摆手说:“我没事儿。”然后就想要离开,我怕我多待一秒,再被多问一句我自己都控制不了我自己。
可我爸却紧紧地拽着我不让我走。
然后我的声音变成了哽咽,我慢慢地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嚎啕大哭,还一边断断续续地喊着:“我没事儿,我没事儿!”这是老头子老太太养育我快二十年,我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失了方寸的哭,痛彻心扉。
老爷子老太太心疼地看着蹲在水中痛哭的我,却不知道怎么办好了,竟然一句安慰也说不出来。他们一直以为我过得很好,好到就如同我的成绩一样。
过了很久,我爸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扶到了客厅,他本来想背我的,却发现怎么也背不动了,所以只能扶着。原来真的是人长大了很多事就不一样了,就像现在,老爷子都已经变得这样无力了。
老爷子把我扶到了沙发上坐下,沙发上立刻就留下了一道无情的痕迹,他用浴巾帮我擦拭着身上的水痕。
我停止了哭泣,收拾好我现在的心情。我想我现在一定面无血色,苍白的可怕,“妈!你常说,人只有本事了才能被所有的人喜欢,被所有人肯定!我一直很努力的想要大家肯定我,所以现在真的是本事了,可是为什么…?”我不再说了,我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也许他们已经全都懂了。
老爷子看着我,疼惜无比,仿佛一个绝世珍宝掉了一角一样痛惜。我说:“老爷子,您别这么看着我,跟我死了很久一样!”我淡淡的挤出一个无力的微笑。
我停留了足够久,久到我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变得刀枪不入,“我累了,我去换件衣服睡一觉!您二老就别操心了!今儿就算儿子没把持住,让你们担心了。你们就当做了个梦,忘了哈!”我一边说一边离开了座位。
“你给我回来!”老太太扯着嗓子喊,看起来那样的悲伤,“你说清楚怎么回事!老娘我跟他们拼了!”
我进了自己的房间轻轻地关上了门,“就怕您老不忍心!”房外瞬间静止了。
我只是听见老爷子生生的把老太太拉回了房间,还说着:“孩子的事儿,他总会有个招数,你就别跟着搅和了!”
我褪去所有的衣服,一件不剩,把自己裹在毛毯中,我轻轻地告诉自己:我很幸福,我很幸福,我真的很幸福!然后我就真的在自己的幸福中抛却了全世界睡着了。
我没有做梦,一个梦也没有。真是奇怪,以前没事儿的时候经常会做一些分崩离析各奔前程的梦,现在兄弟情谊真的破碎殆尽,我却再也无梦了。原来破碎殆尽的不只是兄弟情义,还有我的梦,和做梦的心。
也许这就是逃避的力量,越逃避便就真的越是遇不到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没日没夜的睡觉,睡觉就成了我的任务,我什么也不想,只是睡觉。这个世界能够给人安全感的除了床我想不出其他,也只有安眠才能让我什么也不想。
我困了倒头就睡,醒来了一点也不允许自己在混沌状态下游离。
因为那种临睡前和睡醒前的思想是人的一天最脆弱的时候,我怕我就在这些时候想着想着便走火入魔不能自拔了。
连续睡了几天之后,我终于只能干瞪着眼睛,我再也睡不着了,眼睛已经睡肿了,看不出来原来的模样。
我从床上爬了起来,使劲儿的晃动了一下睡得昏昏沉沉的脑袋,顺便遏制下去那些即将成形的思想和烦扰。
我穿上了内衣,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想要把自己从里到外看看清楚,看得通透。
站在镜子前面看着那个锁骨暴露在外的人,我恍惚的认为那不是我,只是一个叫徐枫,可是却和我无关的人。
我的身体消瘦了许多,同时睡得两眼鼓起来的有点可笑。这就是我这几天来带给自己最好的礼物,或者说是折磨。
我轻轻抚摸着脸上那道颜色略淡于肤色的疤痕,它似乎因为睡眠充足的缘故而浅了几分,我笑,它便变成了扭曲的可怖。
有些疤痕,有就有了,爬在身上,任你怎样想要修复都再无法完整到最初的模样。有些记忆有了也就有了,不会无缘无故的就消失,也不会修复。也许这就是心和外表最相同的一处。
我穿上了衣服,走出了房间,老头老太太在这个时间都去上班了,这个时间点也只剩下我自己一个人。
我走进了厨房找了很多吃的,这些应该都是我爸怕我饿了替我准备的吧!这几天他们很少进我的房间打扰我,即使进去也只是看我一眼然后摇摇头离开,从来都不会吵醒我。
要说他们也真是世界上最贴心的父母了,只是遇到了我这么个不省心的孩子,也算是他们上辈子没积德了。
我狼吞虎咽地把拿出来的那些东西全部都吃光了,才感觉到那种适可而止的饱。把摆在桌子上的盘盘碗碗全部都收在了洗碗槽里,我忽然莫名其妙的想起了杨溪。
这个在我最困顿迷茫的时刻也没有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在我最受伤的时候没有出现,痛苦的时候没有半点踪迹,没有想起的人,现在莫名其妙的摆在了我的脑子里面,明目张胆。
也许我真的应该去见她一下了,那天答应的第二天去看她,却因为一时的伤悲抛诸脑后。
我出了家门,跨在了街道上。
已经是下午了,那样如饥似渴的睡觉方式,已经让我忘记了一个人应该有的正常作息。
暑伏天已经快要结束,现在已经没有了那样强烈而炙热的阳光,下午的那种燥热也被时不时吹来的风代替。前几日那种难熬的天气终于是过去了。
是啊!一切都会像天气的变化一样过去的,不管经历的时候有多么的痛彻心扉,它也终将会过去的。过去了,到最后只留下些许当时微弱的关于痛的回忆,除此之外,无它。
我走在落日余晖的道路上,看着这一切熟悉的景色,一切又变得那样的陌生。
前方一张熟悉的脸进入我的眼眸,避之不及。五官那样的分明,在离我一百米的地方和熟悉的人打着招呼。
忽然那个小时候幼稚天真的小蒙的形象又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了,他就像一个小弟一样,跟在我的后面用最稚嫩矫情的语调喊着我的名字。
那一刻,我就真的以为,我们就能一个喊一个答的走到生命的尽头。就如同老爷子和小蒙家老爷子的关系一样。
当熟悉的味道慢慢像我逼近的时候,我感觉到了恐慌,我听到了自己心跳漏跳一拍的声音,可是我还是要面无表情,不管我内心如何波澜壮阔。我将恐慌转化为了我对自己的自嘲。
从我决定那天起就应该想到会有这天会有这样的场景,现在真的发生了却又像一个畏首畏尾的胆小鬼。
小蒙从前面而来也清楚的看到了我,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的迟疑,不过还是向我这边走来,脸上带着漠视。
我也朝着前方走去,两人之间只剩下一点的距离,谁也没有停留,谁也没有迟疑,就这样像陌生人般的擦肩而过。
我挺直了腰身早就预料到会是如此,可是我现在必须的冷酷无情,不透露半分软弱。
我不知道自己能够在这条一意孤行的路上走多久,可是我知道我必须这样的一意孤行。
因为不想看到最后我们几个人只是因为自己的私欲而变得那样的歇斯底里,变成冷酷无情的食人花。
我也知道只有我的离去才是最恰适的解决办法,因为这群人太看得起我,将矛盾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