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的官员并不回应老夫人的呢喃,再次大手一挥,士兵便将凌元沛带走。
宋嫣放心不下,哭哭啼啼地跟在队伍后面追出了映天苑。
老夫人跌坐在地上差点晕倒,大姨娘和二姨娘赶紧联手叫丫鬟把人送回房间休息。
直到几位主子都离开现场,那长长的鞭炮声都还在院内响,仿佛在嘲讽这一家人的愚蠢。
……
入夜,京都城内的其他人家都已进入沉睡。唯独凌府还灯火通明,躁动不安。
雁兰苑的正堂里,宋嫣跪在地上,满含热泪地向凌宇尧央求。
“老爷,您救救元沛,他还是个孩子。”
凌宇尧忙到子时才返回凌府,疲惫的他本就心情不佳,还不得不面对宋嫣的聒噪,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更要命的是,不仅是宋嫣跪着求情,连老夫人都撑着不睡过来打探消息。
“宇尧,元沛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那中举的分明就是我们元沛,怎么又变成其他人了呢?是不是贡院搞错了?”
“贡院的确是搞错了。”凌宇尧一边开口一边揉捏着自己的鼻梁,“以凌元沛这样的资质,怎么可能会榜上提名。原是我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宇尧,你怎么能这么说,元沛好歹是你嫡长子。”老夫人见不得凌宇尧如此贬低自己的亲亲嫡孙,忍不住出口训斥。
宋嫣则是噙着泪珠拽住了凌宇尧的裤腿,“老爷,不管怎么说,妾身都觉不相信元沛会故意和别人调换试卷。他一向老实本分,肯定是有人故意栽赃。”
“是啊宇尧,我们元沛分明是冤枉的,贡院那些人不分青红皂白竟然把他囚禁起来,实在是太过分了!宇尧,你快想想办法,让他们把元沛放了。”
凌宇尧闻言冷冷睁开眼,“你们是觉得现在的凌府还不够丢人吗?我早就告诫过你们,在放榜之前要低调行事。而你是怎么做的?我晚上乘车回府的时候,都还能闻到燃烧过后的鞭炮味!”
他倏然发火,吓得宋嫣跌坐在了地上。
“妾身,妾身知罪了……”
老夫人也被凌宇尧盛怒的模样吓得不轻,连说话的嗓音都压低了不少。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难不成眼睁睁看着贡院囚禁元沛?”
“贡院只是按程序调查此事,等到结果出来便会放人。”他说着垂眸盯着宋嫣,“不过前提是,没有人背着我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宋嫣打了个寒颤,嘴唇蠕动了好几下才张开。
“老爷放心,妾身敢以性命担保,元沛绝对是冤枉的。”
“最好如此。”
……
三日后,凌元沛终于被放了出来。
贡院最后公布调查结果,是个负责审核考卷的小官员失误,将两份考卷弄混淆。
此人在承认罪名之后的当晚便上吊自尽了。
凌元沛回到凌府,立刻受到了宋嫣和老夫人的加倍关怀。而他自己则像是经受了剧烈的打击,一句话都不说。
宋嫣亲自守在锦荣苑照顾凌元沛,凌曦则是接到了凌宇尧的召见,再一次来到熟悉的书房。
“爹,您找我。”
凌宇尧正在饮茶,闻言随手指了指书桌对面的椅子。
凌曦毫不客气地坐下,目光在桌面上散落的书本上扫了一圈。
“当了举人,有什么感觉?”凌宇尧放下茶杯,看似随意地找了个话题开聊。
“就这样,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也对,你和凌元沛不一样,你日后的目标是想进大理寺。”
凌曦不置可否,像个锯嘴葫芦似得坐着不吭气。
片刻之后凌宇尧再次开口,“上次我书房信件被盗,还有这次凌元沛乌龙中举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爹能这么问,想来也是察觉到了。偷信的人,就是凌元沛。”
凌宇尧沉吟了一声,“只是没有证据。”
“有。”
凌曦抬起头来,目光郑重地对上凌宇尧的眼睛。
“我亲眼看到凌元沛和谭泊清派来的人私会,两人还交手了什么东西。如果没有猜错,那应该就是从书房里偷走的书信。”
听完这话,凌曦原本以为凌宇尧会大发雷霆,谁知他却只是沉默着不说话,连神情都几乎没有变化。
“所以你就去找了大理寺的景煜帮忙?”
凌曦嘴角一抽,“你都知道?”
凌宇尧不置可否,只是放松身子靠在了椅背上。
“虽然这招不是上策,但让景煜替我们凌府洗清嫌疑也是不错的选择。否则凌元沛一旦真的通过替换考卷的方式中了举,幕后之人日后便会一直以此为把柄要挟凌府。”
这下凌曦有些坐不住了,她双手拿起来放在案桌上,语气略带了些焦急。
“这件事不只是表面所见这么简单。爹,谭泊清表面上服从与你,但私下肯定有了反心。他从凌元沛手里骗走了书信,指不定是在筹谋什么计划。”
“吴州。”
凌宇尧淡淡开口,直戳重点。
凌曦听得眉尾抽动,“吴州,您是说,万乾书院的事情……”
“余致鑫自尽,吴州的案子就不了了之。这件事,说到头还是你挑起的。”
“……”
凌曦一阵失语,虽然心中不服气,但不得不承认凌宇尧说的都是真的。
从万乾书院的事情开始,到凌元沛被人利用,说不定还真是自己当初无心的举动掀起的波浪。
“那,爹准备准备做?”
“怎么做?谭泊清为官多年,是个老奸巨猾的东西。在找到确凿的证据之前,我暂时会隐忍不发。”
“我倒是有个法子,不知道爹愿不愿意接受。”
凌宇尧捻了捻手指,“说。”
“联合大理寺,来个瓮中捉鳖。”
“……”
话音落下,随后是长时间的沉默。
就在凌曦都快要坐不住的时候,凌宇尧总算开口。
“你让我和景煜联手?你可知,我与他是政敌?”
“正因为是政敌,才要物尽其用。我怀疑景煜本就在私下调查吴州学子一案,就算咱们不主动和他联手,他也迟早会查到谭泊清的身上。
与其如此,咱们不如一早就表明态度。等到真相揭露的那天,才能顺理成章地撇清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