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离开,不知道什么,我不要离开这里,纵使爹爹要我嫁给杨宏书的大哥做妾,我也不想离开这里。
九哥牵着我的手,让我感触着,自已走回去。
我的发披散着,让风吹得一团乱,我想,任谁也看不清楚我的脸的。
我故意让发满脸都是,这样就没有人知道,我看不到东西。
九哥的画斋的路,我去过好多好多次了,可是今天变得很是漫长。
街上好多人,九哥牵着我慢慢走,不让人挤到我。
九哥总是告诉我,这一档是卖什么的,下一铺又是什么,告诉我,那是什么样的颜色。
进了衣辅,让人送衣服被褥什么的到画斋,去了别的地方,总之,进去了,他都是叫人做些事。
并没有急急回去,逛了一圈,才背着我,往画斋走。
烧得热烫的水,冒着温暖的蒸气,九哥轻声地说:“青蔷,衣服就放在旁边,要是穿不了,你叫九哥一声,九哥喊隔壁的云大娘来帮你。”
“不用的,九哥,青蔷都可做到的,真的。九哥你很累很累了,你要休息一会,要过年了,你不能累倒,因为你要替青蔷看烟花。”
他合上门,我听到了沉长的叹息声。
我知道我忘了好多的东西,九哥是不是很难过啊。
脸上的伤,还是好痛好痛,这哪里是摔痛的,如果是,还真是与我的脸过不去,就专摔在脸上。
明明不是绝色美人了,还弄破一些,端的是可怜。
冬天的伤,最是难好了,裂了口子没有半个月都不会好起来的。
好暖的水,舒服得让我叹了一口气,听到九哥在外面收拾房子的声音,我轻声地问:“九哥,之桃呢?”
沉默了一会,他说:“之桃去见她的父母了。”
“哦,原来寻到了啊,这样也好,有父母在身边,就不要远游。”
掬起水,洗着肩头,摸到了手腕中的一串珠子。
好是熟悉啊,在水中抚摸着,温温润润的。
举起手腕放有鼻尖下一闻,还带着香气。
我沐浴的时候,不喜欢这些,可是我不想将这个取下来了。
摸索着,擦净了身子,先穿上衣服。
九哥细心地放得很好,其实没有什么的,我现在看不到,才要九哥给我准备这些,虽然有些羞人,可是觉得没有什么。
最上面的是里衣,然后是里裤,衣服,衣服,次序放得很好,一点也不需要担心。
“九哥,我洗好了。”我扬声叫着。
他进来,拿着布给我抹头发的水:“现在舒服一些了吧。”
“嗯,是啊,整个人懒洋洋的,又暖又轻松,好像有些困了。”
他一笑,手指穿过我的发:“你累了很久了,九哥铺好了床,一会先睡一下,九哥让人送了你喜欢吃的虾粥过来。”
“哇,九哥你真好啊,这个时候,还有虾,真好啊。”好是煞费苦心的九哥,为什么他现在要哄着我。
我坐在床塌上,轻声地说:“九哥,你不要难过,不关你事的。我知道是爹爹给我下了药,把我绑起来,我就动弹不得,可能他也不知道药让我睁不开眼睛。我也昏睡了很久吧,一下子就说要过年了,塞翁失马,焉知福祸。我眼睛看不见,爹爹也不会逼我嫁了,倒是成了一种好事了。你不要自责,真的不关你事的,我一颗心,能看得清楚就好了。比有些有三只眼的人,不知道好多少了。”
九哥轻叹地笑:“哪有三只眼的。”
“那是小心眼,像青鸾一样,不理她了,她现在在宫里了吗?”
“嗯。”九哥轻声地应着。
“九哥我告诉你啊,人家说一入候门深似海,宫门也是,我觉得那是一个恐惧的地方,反正进去就会染得一身黑,倒不如现在来得自在。”
九哥不要难过啊,我真的不敢青家人这样对我的。
纵使眼睛看不到了,可是我有你在我的身边,这不知道多幸福啊。
他轻声地说:“蔷儿,睡一会吧,九哥出去卖画了。现在过年,陈掌柜回家了,外面得我去打点一下。”
甜甜一笑,不打扰他做事:“好,我睡一会。要是忙不过来,九哥叫我。虽然我看不见,可是我不希望九哥把我当作是一个只能躺在床上的人。九哥做我的眼睛,听我说,我就知道有些画,是否真与假了。”
“少操心了,你当九哥就不会看啊,九哥赚多点钱,过年给你买个最重的珍珠链子。”他拉起被子,给我盖着。
我笑:“九哥你是想压断我的脖子,好啦,快去吧,我真的累了,还等着你的珍珠链子呢?”
他合上门,我觉得眼前愈发的黑暗。
不过我知道,不用怕的,青家伤害我,九哥不会丢弃我。
听着外面刻意压低的声音,我不哭,不哭,九哥不要担心,这样才好。
转过脸,吐口气放松了心情浅睡。
我不想出京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如果出了,那就有些东西,一辈子也寻不到了一样。
却远远不止于青家带给我的伤痛,而更重,更痛。
对我来说,白天黑夜,都是一个样,我什么也分不清楚,眼前蒙黑一片。
我努力地生存着,笑着,开心着,我不要让九哥自责。
虽然爹爹不痛我,娘不爱我,可是九哥在乎我。
我醒来,却不想告诉他,我睡不着。
我静静地听着外面的静动,听到了九哥和一个女子在说话。
外面有声音传来,轻轻的:“青大哥,那神医,还得过了年,等到了开春冰雪融了之后才会上京城。”
“嗯,劳烦你了,流觞。”是九哥有些苦涩的回答。
“你我之间,还需要说劳烦吗?我只想帮你,青大哥,你怎么不带着青蔷离开这里呢?”
九哥淡淡地笑:“青蔷有些意识,不想离开。”
“那个人,会知道的。”叫流觞的女子轻声地说。我觉得这个名字,好熟啊,流觞,好像我晕沉的时候,她有在看着我一样。大概是九哥的朋友,九哥知交满天下,无论是男女老少比比都有。
“那也无妨,端看青蔷而已,只要她快乐,我一无所求。”
“你啊,怎么这么笨。”流觞都带着哭腔了。
我想,她是不是要哭了,为什么呢?九哥才不笨呢?九哥聪明得很。
他为人很讲义气的,而且无论是贫民还是王公贵族,他都会相处得很好,不亢不卑,令人信服。
“那也无妨,端看青蔷而已,只要她快乐,我一无所求。”
“你现在才知道啊,傻殇儿,用膳了吗?没有的话这里快好了,你去看着火,一会青蔷起来,你跟她说些话,她其实一直在难过。我看着她流泪,我不敢走近她。我看着她强颜欢笑,平静之后,才走过她的。她是个好相处的人,多说说,会让她开心的。有些事,不要提起,忧了她的心智。”
“唉。”长长的一声叹息:“你明知道,那个人会知道的,他会来的,我看他的眼里,写满了对她的不舍与悲痛,青锦臣……”
“没事没事。”九哥笑:“快去吧,你也没有地方可去,我想,还有要你做的事,你就留下来,在京城中过年。”
“青……。”流觞还想说些什么。
还没有说完,九哥就笑着打断:“杨公子,难得上门啊,要买什么样的画啊?”
咦,是杨公子啊,我认识啊,还是见过几次呢。
不过我可不想去跟他说话,也不知要说些什么,我爹给我下药,无非就是想要我嫁给他大哥做妾。
虽然不关他的事,他做人很诚挚的,但是现在我真怕见到熟人,因为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感觉到有人在肆无忌惮地看着我,我轻淡地一笑,说:“是不是很怪啊,我都没有什么反应的。”
流觞回过神,轻声地说:“对不起。”
我唇上扬起怪笑,道:“没有什么,我初初也是不适应的,不过我得适应。本来我这样,九哥心里就很过不去了,要是我再伤心难过,九哥会更自责的。”
她有些惊讶地叫:“青锦臣为什么要自责?”
我招招手,让她低头,然后我轻声地说:“其实我九哥没有告诉你,是我爹给我下的药,是吧。你也不要在他的面前提起,他不会高兴的。你是九哥的朋友,九哥让你进了这里,证明你是很不同的。我叫青蔷啊,以后我们也可以做朋友啊。”多一个朋友,尤其是女的,那很好的。
我现在看不到,虽然不至于什么也做不了,但一些生活上的私事,有个人可以问问,这样也才好。
她有些轻笑,却是无奈一样,自言自语地说:“倒是好,到头来,他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付出,都付之东流了。难道这样看着,就会是一种幸福吗?”
我不太懂她话中的意思,但还是叹气说:“其实,能看,是一种福气。特别是当你看不见的时候,就会觉得,眼睛对一个人,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勺子掉在桌上,明明就在身前,还是一直摸一直摸。”那才是满是懊丧呢。
如果不是我曾见过光明的风景,我不知道,黑暗的长久,是这般的难耐。
我不敢催着九哥去找大夫给我看,可是我心里却是焦燥的。
明年天春之后,才会有大夫来给我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