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上渐渐便觉得冷,夜里风大,一阵儿一阵儿地刮,呼呼声时断时续。她禁不住簌簌发抖,连同那手中的灯笼都微微颤动,微黄的光晕在暗夜里荡起涟漪。站得久,脚便觉得麻,身子冷得僵硬,手也没了知觉,她依然紧握着灯笼,她想着只要有灯光亮着,胤祯就会看见回房的路,她以为他会回来。

夜深了,她站得脚软,慢慢地滑坐到地上,灯笼依旧握在手中,眼睛被夜风吹得发涩,眼泪便顺着眼角溢出来,静静地淌过脸庞。起夜的嬷嬷吓了一跳,清冷的秋夜,一束昏黄的灯光在黑暗中摇曳,光影下的女子满面泪痕,在夜风中簌簌发抖,那身影是这般独单无助。嬷嬷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姑娘,回房去吧,夜深了,爷不会回来了。”

女子恍若未闻,只是呆呆地望着归来的方向,似入定一般。嬷嬷无奈只好去扶她,一触到她的身子便大吃一惊,这般冰凉,似是没了温度。

胤祯果真不回来,连接几天都没看到人影,如澜每天都依着月门等他,开始院子里的嬷嬷还出来劝一劝,让如澜不要等,可如澜就是一个倔脾气怎会听得进去?她心里其实也明白,胤祯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想见她。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她想他,想和他解释那件事的前因后果,她不能失去他。

又一个清冷的夜晚,寂寥的穹庐中星光点点,如澜依旧倚在月门边。她已经不再看着归来的路,她已经不敢奢望了。低着头,手握着灯笼静静地等着,明知等下去的结果是一样,可她还是要等。从昨日开始,头就隐隐作疼,连身子骨都有些发痛,这是受了寒了,每晚都站在风口上,能不受寒么?嬷嬷说她等也是白等,若是生了病也没人理会,若他也不信她,活着有何意思,还不如病死算了,反正也没人理会。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来到她的身边,如澜一愣,不敢相信地抬起头,谁料看到来人时却更加失望,扭过头不理不睬。那人仿佛早就料到一般,不闹不怒地说:“姑娘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回房去,折腾自个儿身子有谁心疼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如澜抬起头地瞪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我站这里碍着谁了?我要谁来心疼呀?我一条贱命有谁会心疼?”

那人摇摇头说:“姑娘何必如此,爷待你算是不薄了,换了别人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如澜咬着下唇,只觉得眼底发涩,她哽着声说:“你去告诉爷,就说他若是也信了侧福晋的话,那便杀了我吧!若他真是要杀,我也认了。”

“爷怎会杀你?”那人笑了笑,低声说:“你别等了,爷是不会来的,福晋让我来告诉你,明日便送你去十七爷那儿,她会给你备一份礼权当是嫁妆,十七爷如今得势了你跟着他会有好日子过的。”

如澜只觉一股热血直冲上头,耳边嗡嗡作响,她使劲地握紧手指,却感觉那手指不受控制般颤唞起来,她嘴唇哆嗦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我…我……我不走。”

“你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吧,明天一大早我就送你过去。”那人顿了顿又说“这也是爷的意思。”

如澜突然间觉得喘不过气,喉咙像被火烧般热辣辣的,眼泪瞬间弥漫,她使劲推开面前的人,跌跌撞撞向后园跑去。灯笼掉了看不清脚下,没跑几步便摔了一跤,可她却全不在意,摸着黑又像前跑去,不一刻便隐入黑暗中。如澜不知她该往哪去,离了胤祯她真的不知该往哪去,纵使胤祯失势她也从没想过要离开他,如今他竟然说出这般的话,她怎么受得住?

一路上也不知摔了几次,连鞋子都弄丢了,她也不理会,赤着脚直往前走,初时脚底还晓得麻痛,渐渐地便没了知觉。胤祯平日是极其喜欢她那脚丫子,不许她弄伤一丁点儿,她也把自己的脚丫养护得白白嫩嫩的,两人独个在一起时,她喜欢把脚丫放到胤祯的身上磨磨蹭蹭,胤祯总是笑眯眯的任她折腾,有时兴起了便就地办了她。有时会抓住她的脚丫轻轻地挠她的脚底,惹得她咯咯地笑个不停,直笑得全身无力瘫软在他的怀里任他为所欲为。

他们的闺房之乐多半由脚开始,她只要脱了鞋故意在他面前晃着脚丫子,他便明白那是召唤他,如今他不要她了,还会心疼她的脚丫子么?既是没人在意还理会做什么?

她越发走得急,也不知走了多久,也不晓得走到哪里,四周黑乎乎的,如澜只听得她自己粗浊的呼吸,她随意地靠在一块石头上,昂头望着深邃的夜空。耳边仿佛响起了潺潺的流水声,恍惚间好似胤祯就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辫子在她耳边轻声说:“小乔,让爷照顾你一辈子。”

“爷……”如澜喃喃低语“小乔永远都跟着您,一辈子都要跟着您……”

“小乔!小乔!”胤祯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如澜无暇细究,她头痛了,眼皮沉重,浑浑噩噩地慢慢什么都不记得,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真正的黑暗。等她恢复知觉时便在自己的房里,床头的桌上搁着汤药,一股浓郁的药味充斥着鼻腔。而她全身像虚脱一样,头疼难抑,一阵一阵地觉得冷。

嬷嬷进来说她得了风寒,那是大夫给她开的药,她不能见风不能受寒,只能呆在房里。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不明白都要赶她出去了为何还请大夫给她看病?她心里有太多疑问,可却没法问出口。没人来看她,她孤零零的躺在床上,屋外下着雪,她甚至能听见雪花落到瓦面的声音,太静了,静得令她以为这世间只有她一个人存在。

汤药端进来,放凉了,嬷嬷进来换药,她只是闭着眼一动不动地躺着,粥端进来,放凉了,嬷嬷进来收碗,她也是闭着眼一动不动地躺着。她心想,就这样吧,就这样静静地睡去,永远都不要醒来。她心里委屈至极,胤祯为何不信她?那个孩子,那个无意到来的孩子,真真确确是他的骨肉,他为何就不信她?若连他都不信了,她还活着做什么?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瑞雪

更新时间:2012-12-13 14:44:21 本章字数:3334

往事一幕幕浮上脑海,如澜一时愁肠百结,心思千回百转,难抑满心酸涩。懵懵地泪珠儿便滚了下来,初时还强忍着,只是到了后来便觉得愈发悲伤,难免呜咽出声。她是个执着的女子,心念直耿,跟了一个人便是一世,胤祯是她的天,离了他,她真不知该如何活下去,若他没了,她也绝不独活。

哭久了便觉得累,加之她身上带病没多会就倦了,迷迷糊糊起来。刚闭上眼便梦见胤祯满脸的怒火,她一慌神又惊醒,心砰砰乱跳,手脚愈发冰凉。望着帐顶,心底愈发难过,多年前的事早已成了遥远的记忆,只是每每一想起便痛的难于疏解,她爱胤祯,不能忍受他一丝一毫的误解。

恍惚间,似醒非醒,似睡非睡,一会儿似乎她是身处皇宫大内,一会儿又似乎躺在胤祯的府里。无论身处何方,她都觉得胤祯离他越来越远,似乎她再不抓紧便真的失去了他,她就像一叶孤舟,行驶在无边无际的暗海里,惊涛骇浪随时都能将她吞没,她害怕,惶恐,无助,绝望。胤祯!十四爷,她的男人,她的天;他是她的全部,离了他,她怎么活下去?没有他,她还活着做什么?

皇帝近日并未在暖阁居住,而是搬到畅春园整整两个月才回来,他并不晓得如澜得病一事。这日用过午膳便顺口问了身边的小太监:“眹离开这些时日,可有特别事件?”

“回万岁爷,一切如常。”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回答。

“嗯,好!”皇帝抖了抖衣摆走到门边,眯起眼睛望着门外,只见一片洁白包裹着满园舒张的枝条,如玉树银花般晶莹净洁。偶有风来便簌簌抖落,星星点点的雪花飘飞如絮,坠进树根溶入大地,润物无声。

皇帝看了心中欢喜,禁不住笑道:“好雪!瑞雪兆丰年啊!”

小太监一看皇帝心情好,忙顺着皇帝的话说:“是啊!明年天下百姓一定能有好收成,都是托皇上的福。”

皇帝斜睨了小太监一眼,问道:“你怎知是托眹的福?”

“皇上勤政爱民,励精图治,百姓们对对皇上感恩戴德,自然全力劳作,用心耕种;皇上是真龙天子,上天自然也庇佑,必定会风调雨顺,如此天时地利人和,当然是托皇上的福。”┆┆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呵呵!说的好!赏!”皇帝本不是爱听奉承话的人,这时也听得心花怒放。

小太监原只想能让皇帝喜笑颜开便好,没想到皇帝竟然要赏他,顿时欢喜万分,忙不迭地跪下道:“奴才谢皇上恩典!”

皇帝似乎余意未尽,竟迈出房门走进雪地,伺候衣衾的宫女忙取了斗篷为他披上,小太监近前系上朱红色的绦子。皇帝不慌不忙地迈着步子,顺着暖阁前方的石阶走到那些挂满雪花的树下,仰着头细细地打量着那些枝条。忽然“噗嗒”一声轻响,一小撮雪落到皇帝的脸面上。

小太监一惊,急忙冲到皇帝身旁,皇帝一摆手,轻声说:“不碍事。”

自己伸手一抹,把那雪花抹掉,自言自语道:“还真是有点凉啊!”

“奴才为皇上擦擦吧?”小太监从宫女手里接过热帕子,轻声地询问。

皇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指尖,似乎有些愣神,听见询问点了点头,说道:“也好。”

擦了脸,宫女又赶紧碰过一杯热茶,皇帝啜了一口,慢慢地咽下,目光落到宫女身上,皱了皱眉头问道:“高无庸去哪了?”

“回皇上!高谙达出去办差事了。”宫女谨慎地回答。

“办差事?办什么差事要这么久?”皇帝将茶杯递给宫女,转身向门口走去。

宫女偷偷的瞅了一眼皇帝的神色,见并无怒色才大着胆子说:“高谙达去了乔姑娘那边。”

皇帝脚下一滞,垂下眼帘。宫女似乎听闻他那呼吸粗浊起来,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惶惶不知该如何是好。皇帝只是稍为停顿便又迈步向前,走到门口忽然说:“去传她来,说是眹想见她。”

“是!”宫女刚应答完毕便觉得不妥,如澜重病缠身如何能来呀?于是又支支吾吾起来:“皇上!乔姑娘……她恐怕……恐怕不是很……”

高无庸曾嘱咐过众人,不能将如澜的病重的事透露出去。大家都心存侥幸,想着皇帝日理万机无暇顾及乔如澜,且御前也不缺伺候的奴才,一时半会皇帝多半不会传如澜过来暖阁。谁料皇帝竟是这么快便要如澜过来,她怎么不心惶惶呢?

“眹知道她不情愿,她那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