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知道他一样吓得不轻,便也让他回去歇息。高无庸感激地望了如澜一点,低头慢慢退出去。乔如澜轻轻掩上房门,慢慢地走进去。龙床的明黄帐子低垂着,在烛火中晕出一团温暖的光影,皇帝的气息从帐子内轻微地传出了,隐隐可闻。一时间,如澜的心像塞进一团乱麻,理不清个头绪,心底深处的那股信念好像受到了冲击,左右摇摆起来。

她该恨皇帝的吧,可为何看到皇帝手上的伤口时她会觉得难过?难道只是因为皇帝替她挡了一剑?若只是内疚为何在皇帝被刺中的那一刻她会那么害怕,难道只是因为性命受到威胁而惊恐?她不该有这种情绪的,她不是一直都很他吗?她就该冷眼旁观,她更该暗自欢喜,可是她做出的事怎么会违背她的意愿了呢?

为什么?谁来告诉她为什么……

轻轻掀开帘帐,如澜坐到了皇帝身边,静静审视着已经睡熟的皇帝。因为伤口失血过多,眼前的皇帝看起来十分孱弱,脸色异常苍白,他紧皱着眉头,成了一个川字,似乎正在极力忍受着某种疼痛。如澜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皇帝的伤口上,太医已经为他包扎过来,裹着厚厚一层纱布,看得不真切。如澜尝试过皮肉被割伤的滋味,也许被割破的瞬间并无感觉,那股难忍的疼痛会在过后慢慢地折磨你,让你的精神和毅力受到极大的考验,你甚至会想到要舍弃被割伤的那处肢体,你会忍不住大声哀嚎……尽管眼前的男人是个帝王,可他也是血肉之躯,他正在被疼痛困扰,连在睡眠中都不能避免受到折磨。

皇帝放在身侧的手指突然跳了跳,似乎抽搐一下。如澜心里一动,轻轻地把皇帝的手指握在掌心里,肌肤触碰时如澜才惊觉皇帝手指竟然那么冰凉,在她温柔的掌心里捂了许久也没能捂热。她蓦然一惊,但又安慰自己,也许是太医包扎伤口时裹得太紧了,血液不能流通才会这样。皇帝不会有事,他是天子,自当有神灵保佑,一定不会有事!

如澜的手指不知不觉收紧,皇帝忽然哼了一声,动了动胳膊,如澜猛地回过神,才惊觉她竟然静静拽着皇帝的手指。刚松开手,就发现皇帝睁开了眼睛,却是睡眼迷蒙,怔怔的望着她,片刻后嘟哝一声却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如澜听到皇帝含糊不清地说:“如澜,别怕……”

一股苦涩顿时从胸口涌出,向四肢百骸迅速蔓延,她只感到鼻子一阵发酸,眼眶瞬间便氤氲开了水雾。皇上,皇上,我该如何待你,我该如何待你?如果一开始认识的男人就是你多好?如果我能忘了他该有多好?你让我怎么办?你说我该把你放在哪个位置?为什么要挡这一剑?为什么不让他刺中我,那样我就解脱了……

如澜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仰望着夜空,天空中依然挂着一弯残月,静静地洒下淡然如水般的光华,不喜不悲,一派祥和。月儿啊月儿,你千古不变地照耀着人间,一定是看透这尘世上那些男男女女的纠缠和痴恋,请你告诉一个被情丝困扰的女子,她该如何面对两个同样爱她的男人?她只有一颗心,该容纳哪一个男人?

那一年,她被胤祯误解,心灰意冷之余便想到了轻生,她握紧匕首用力扎向自己的心窝,眼前瞬间绽放妖娆的殷红,鲜红的血液顺着匕首汨汨冒出,一滴连着一滴坠入她的掌心。她惊恐到极点,哆嗦着松开手指。那一刻,她只能瞪大眼睛傻傻地看着胤祯抓住匕首的五指,看着那鲜红的血液从指缝间冒出来。她吓傻了,忘了她本来的意图,只是愣愣的望着胤祯,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滴。

“你要寻死吗?你先把爷杀了!用这把刀子狠狠扎进爷的心窝,等爷断气了你再拔出来往你你自个儿的心窝扎……”胤祯冷冷地对着她笑,眼里却燃烧怒火,他将沾着血的匕首重重地塞回她的手掌,咬牙切齿地叫道:“拿着!把你男人的心挖出来,没有心你男人就不会疼了,来啊!”

她身体颤唞起来,手脚发软全身无力,以致匕首跌落在地。她惊慌地捡起匕首划破身上的裙子,胡乱割下一条布帛,一圈一圈地缠到胤祯的伤口上,胤祯的血渗透布料沾染上了她的手指,带着温热,瞬间将她的心也暖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孽障

更新时间:2013-3-24 9:13:53 本章字数:3156

其实,如果撇开胤祯的事,皇帝对如澜的宠爱真是没话可说了,除了身份不能见光,吃穿用度若按嫔妃的标准来衡量,那也是贵人的级别。别看如澜住的地方简陋,可私下里却收了好多值钱的珍玩,那都是皇帝赐给她的,只不过没拿出来炫耀而已。平日只要如澜开口,没有皇帝不给的,就是宫里没有皇帝也会命人出宫寻回来,只不过如澜清心寡欲,也没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倒是皇帝三头两日寻些新鲜的来哄她。但凡有什么好玩好吃的,其他嫔妃有如澜也一定有。

就连男女之间的那些事,皇帝也是顺着如澜,处处讨她欢心。如澜才二十出头,而皇帝已经过了毛躁的年纪,在那种事上自然是很难相配。皇帝为了满足如澜,总是迁就着她,每次都要把前戏做了十分足,将她的情绪完全挑起才会转入正题。要是哪一次如澜不能尽兴,皇帝必定会感觉挫败,而且会想尽办法补救。

皇帝的情意如澜为何感觉不到呢?其实呀还是因为胤祯,胤祯是如澜的第一男人,已经先入为主地占据了如澜的心,无论皇帝做了什么,如澜总是先想到胤祯,潜意识中便排斥了皇帝,自动将皇帝的好自动屏蔽,只留下不好的一面,所以皇帝对她来说就只能是拆散她和胤祯的恶人,是夺了她自由和清白的恶人。如澜从没想过皇帝有多宠她,从没想过。

这次的事令如澜无法再躲避,如澜不得不正视皇帝和她的问题,细细想来,这些年,虽然皇帝有时候会强迫她,但是他的目的并不是想要故意折磨她,他只是想要她心甘情愿而已。她从皇帝身上得到快乐时会有罪恶感,那是因为胤祯一直在她心里,她放不下胤祯,所以也不能安心地接受皇帝给予的一切,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她都无法心安理得的去接受。

就算她不愿接受,但事实摆在眼前,皇帝甚至不顾个人安危救了她,一个九五至尊的皇帝,后宫女人无数,却对她这样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如此深情,若她再不为所动,那也太过于冷血了,如澜从来就不是冷漠的人,她的心早就乱成一团了,像被千万条丝缠绕,层层叠层层,乱了心,乱了方向……

阿穆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如澜卷起袖子在灶台边忙个不停,不禁好奇地问:“姑娘,您到底要弄什么呀?御膳房什么好吃的没有,用得着您亲自下厨吗?”

如澜头也不抬,招呼着阿穆:“你别站着,快把我刚才晾的米浆拿来……”

阿穆无奈地叹了声,转身去屋外捧回那半罐清稀的米浆递给如澜,如澜接过米浆仔细地倒入陶罐内,再拿起旁边的罐顶盖上,又从灶台上拿了备好的干净布条将罐口一层层地裹起来,直到裹的紧实才把布条绑好。阿穆见她摆弄停当,不禁好奇,问道:“姑娘,您这弄的是什么呀?”

“皇上近日胃口不好,我用家乡的方法腌了点酸菜,过两天腌好了你再熬点小米粥我给皇上送过去。”如澜指了指屋角“搬到那儿放吧。”

阿穆“扑哧”地笑了,抱起陶罐放到如澜指定的地方,又挨近如澜笑嘻嘻地低声说:“奴婢怎么觉得姑娘对皇上好像不一样了,前天为皇上炖了清火汤,昨天又为皇上熬了药膳粥,今天又弄了个腌酸菜,是不是准备去御膳房当差呀?”

如澜脸色飞红,横了阿穆一眼,佯装不悦地说:“你再瞎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好了好了,奴婢不说……噗嗤!”阿穆掩着嘴笑了起来。如澜举起拳头作势要打阿穆,阿穆赶紧闪到一旁,越发笑的张狂。如澜白了一眼阿穆,解下`身上的围裙往灶台一丢转出来厨房,阿穆忙跟在身后喊:“姑娘别生气呀!”

远远便看到高无庸的身影,如澜顾不得理会阿穆的调笑,赶紧迎上去,待高无庸走近便行礼:“谙达!”▼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姑娘快别这样,奴才受不起。”高无庸赶紧扶起如澜,自从发生那件事,高如庸对如澜的态度转变了很多。如澜扭头对跟在身后阿穆说:“我和高谙达说说话,你自个儿忙去吧!”

阿穆倒识相,敛身低头向两人行礼退开了,如澜待阿穆走远便小声问:“皇上好些了吗?”

“奴才就是为了这事来的,皇上的伤口化脓了,今天又开始发烧,唉!奴才口水都说干了,可皇上就是不肯歇一歇。这些天的早朝没有哪一天是落下的,就是下了朝也照常接见大臣,若不是知情,有谁会想到他受了伤,就连怡亲王都以为皇上只是累着而已……”

“谙达,你稍等,我去换了衣裳就跟你过去看看。”如澜明白高无庸的意思,高无庸就是想让她去劝皇帝适当休息。

两人走到养心殿正好碰上御膳房的太监把膳食撤出来,高无庸上前拉住一个太监低声问:“用了多少?”

“啊?”那太监不知高无庸所问何事,傻乎乎地张着嘴。高无庸刚要发火就看到御膳房总管从里面走出,他还没开口询问,御膳房总管已经摇了摇头,显然,皇帝今天又吃不下任何东西。高无庸重重地叹了口气,回头对如澜说:“乔姑娘,您看这……不用膳可怎么办呀?这身子怎能熬得住呢?”

如澜左右瞟了瞟,小声说:“皇上心里苦,人之常情。”

高无庸深深地看了乔如澜一眼,点点头说:“奴才明白的。”

两人说话间,膳食已经全部撤走,如澜跟着高无庸走进东暖阁,远远便瞧见皇帝坐在椅子上,一只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握成拳抵在额头上。她走到皇帝身旁,轻轻地叫了一声:“皇上!”

皇帝慢慢地抬起头,见是如澜,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问道:“你来了?”

“嗯!”如澜蹲到皇帝身旁,仰起头凝望着皇帝,轻声问:“皇上是不是头疼了,我为你揉揉好不好?”

“也好。”皇帝拉起如澜,走到一边的软椅躺下,如澜便坐在躺椅后开始轻轻的按压皇帝的太阳穴。起初皇帝还紧皱着眉头,如澜伸出食指和中指顺着眉骨轻轻向太阳穴地揉压,又用拇指配合着按压太阳穴,不一会,皇帝的眉头地渐渐地舒展开了,阖上眼睛静静地躺着,呼吸也似乎变的绵长。如澜的动作慢了下来,手指越发轻柔,缓缓地从额头正中向两侧放松皇帝的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