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黑,小雨渐渐下得大了,干达深一脚浅一脚地背着叶昕,身边拴着一个君紫,三个人艰难地在雨中穿行,不知道过了多久,干达忽然惊喜地说道:“前面有一处山洞!”
一处贴着山壁,被藤蔓包围,岩石挡住的地方,隐约有一处洞口。
君紫松了口气,心中也是喜悦满满,三人急忙奔了进去。
山洞不大,不过倒是足够三个人留在这里。
干达掏出火折子,找了些干柴点燃,一簇火光升起,照亮了叶昕苍白的脸,虽然神情疲惫,不过叶昕双眸清亮,一扫往日阴柔神情。
“现在,就差食物了。”君紫有气无力地靠在山壁上。
洞口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干达脸色一变,立刻抓起石头严阵以待。
一头体型中等的老虎缓缓踱步进来,四肢舒展,目光凶狠地盯着这群不速之客。
君紫嘻嘻一笑,“这下好了,食物也有了。”
叶昕瞥了一眼君紫,火光中,她侧脸柔美,唇角挂着一丝浅浅笑意,亮如繁星的眸子里满是欢喜,她看起来是真心很高兴。
他心中一动,忽然升起一股荒唐的念头,恨不得这场逃亡能够久一点,再久一点。
干达力大如牛,三下五除二把老虎打死,拖出去处理了一下,这才进了洞里开始烤肉。
吃饱喝足,君紫开始帮忙处理叶昕腰腹的伤口,也亏得叶昕这一路忍受,干达动作粗鲁,一路上背着他,那枚箭头蹭进他肉里,越发深入。
君紫抽出短匕,掏出一条帕子,塞进叶昕嘴里,干达背对着他们,坐立不安。
一声闷哼过后,叶昕剧烈地抖动着身体,君紫把挖出来的箭头丢到一旁,松了口气。
“把金疮药给我。”
干达半眯着眼睛,瞅了一眼带血的箭头,顿时又哆嗦起来。
“阿紫姑娘,你可千万动作轻一点,这箭头插得这么深,五哥一定很疼。”
“我怎么觉得你比你五哥还要疼呢?”君紫瞅了一眼干达,忍不住笑着打趣。
一番忙活下来,就连君紫也满头大汗,叶昕唇色发白,半靠在石壁上,气息不稳。
君紫瞅了一眼他痛苦的姿势,心中一软,这洞原本就十分小,要三个人全都躺着睡绝无可能,可他这样半靠着,只怕伤口无法愈合。
“喂,你……”她迟疑片刻,脸有点红,“要不然,你躺下吧。”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叶昕怔了怔,随即眼中泛过一丝清浅的笑意。
有那么一刻,君紫觉得他真像帝都里执着扇子,出入名门的清雅公子,他与山匪二字着实格格不入。
“多谢。”他并没有顽固拒绝,而是顺从地躺下,叶昕知道,伤口好得越快,他们才能越快地逃离这里。
干达忽然嘿嘿笑起来,捂着脸一脸娇羞,“五哥,回头,我是不是该叫阿紫姑娘五嫂了?”
君紫一个眼刀子飞过去,狠狠剜了干达一眼,“你是不是也想挨我两巴掌?”
干达吓得立刻噤声,规规矩矩地缩成一团闭眼睡觉。
山寺钟声敲响——
已过二更天。
阮碧抱着双腿坐在屋外,听着里面传来隐忍的闷哼声,神情落寞。
明明她已经拿到了那本鬼谷医书,可为什么却没能找到有关冰毒的解药?
眼睁睁看着他一点一点地捱过痛苦,她却什么都不能帮忙。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撞落,阮碧忍无可忍,终于起身,推开门冲了进去,“殿下……”
“出去!”邢邵辰背对着她,一袭白衣如云飘逸,长发披散,紧紧抓着床柱,指尖发青。
“殿下,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我求求你,不要这样独自忍受这种苦痛!”阮碧不顾一切地扑过去,从身后抱住邢邵辰。
他的身体冷得像一块冰,无法控制地痉挛与颤抖,阮碧死死抱着邢邵辰,泪水缓缓流下。
“殿下,自从遇见你那一刻起,阮碧的心就是你的,人也是你的,无论殿下想要阮碧做什么,阮碧都愿意。只要你少痛一分,阮碧死都愿意……”
一股内力喷薄而出,阮碧被震得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她顾不得受的内伤,匆匆爬起来,帷幔翻飞中,那人渐渐直起身子,俊美的脸上满是疲惫,苍白的唇角染了一点猩红,双眸如繁星般清冷。
窗外雨声涟涟,窗内风吹幔帐动。
阮碧咬唇地跪在地上,朝着他爬过去,“殿下——”
此刻的邢邵辰,早已不是当日在市集上与她擦肩相遇的白衣公子,他邪魅,冷厉,残忍,可她偏偏死心塌地地爱着他,仿佛中了邪,无药可救。
“殿下,宫内李公公来了……”寒飞冲进来,瞥见一地狼藉,和跪地不起的阮碧,顿时脸色一沉,“阮碧!你为何又出现在殿下面前?殿下不是派你……”
“殿下派我去幽然谷反省十日,如今时限已过,我为何不能出现在这里?”阮碧寸步不让,“倒是你,身为殿下最亲近的人,为何在殿下生病时离开?”
寒飞大怒,“你……”
“何事?”邢邵辰缓缓抬起眸子。
寒飞抿了抿唇,侧过身递上李公公传的圣旨
邢邵辰徐徐展开,顿时眉头一拧,“寒飞,随我进宫。”
“我也要去!”阮碧站了起来。
“有你什么事儿?”寒飞阻住阮碧,“上次你入宫盗窃,差点给殿下带来大麻烦……”仿佛意识到说漏嘴,寒飞顿时止住,不安地看了邢邵辰一眼,果然发现殿下神色冷厉,目光阴霾。
这件事他瞒着邢邵辰,还没说呢。
“寒飞,让李公公静候片刻,待我梳洗之后就随他入宫。”邢邵辰起身。
阮碧见没人搭理,顿时气鼓鼓地奔了出去。
庭院中候着一个蓝衣太监,阮碧向来不把这群趋炎附势的阉人放在眼里,于是莽撞地冲了过去。
那太监正四处观赏着府里的景色,猛一回头,冷不丁与阮碧撞了个正着。
阮碧袖中的东西落了出来,太监愣了愣,阮碧也呆了。
她正要捡起来,太监先她一步拿起那东西,是一幅画。
见李公公展开那画,阮碧做贼心虚,正要跑路,忽然听到太监语气急促,“且慢,姑娘,你且站住!”
他匆匆奔到阮碧面前,目光狐疑地对着画像上的女人,上下打量着阮碧,神色越来越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