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疑有假,柳尹惜倾耳过去,余光却扫到一丝亮芒闪过,她顿时脸色凄惶,连连退后,“妹妹,你这是干什么!檎”
柳尹惜却是鬼迷了心窍,看着柳尹惜桀桀笑道:“我喜欢放牛的牧童娃娃你喜欢,我喜欢绛紫色的衣服你也喜欢,我喜欢的男人你也喜欢,姐姐你贱不贱,什么都跟我抢!”将人逼到了角落里,柳尹惜脸上笑意疯狂。
“我……”
“你当初骗我说不喜欢柳容竹,可是你现在又说你喜欢他,骗我很好玩吗?啊!”挥舞着手中的匕首,柳尹惜笑得冷酷。
“从小就是我让着你,这次,姐姐你把这男人让给我吧。”说着,柳尹惜一刀插了下去!
“你……魍”
只是她并未能将匕首插到柳尹惜的胸口,反倒是自己心口一凉,似乎有什么冰凉有毒的东西接触到自己的心头似的。
低头望去,看着露出胸口的匕首把柄,柳尹馨艰难地抬起头来,不能相信自己身体里竟是有一把匕首。而这把匕首竟是自己的妹妹插进去的!
“吃惊吗?”柳尹惜轻声笑了起来,“可是姐姐,若是我不下手,此刻胸口插着匕首的就会是我吧?”她浅笑轻盈,却哪里有适才惶恐神色?
从来都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这个道理她从小就懂,所以她可以仗着年龄小而做很多的事情。
“咳咳……”柳尹馨觉得嘴里都是腥甜,她想要捂住胸口,不要让更多的血流淌出来,可是手却被匕首锋利的刃割破了。
柳尹惜却是面色不变,看着她异常兴奋一般,“对了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趴在柳尹馨的耳朵旁,一字一句轻声道:“我从来不喜欢柳容竹,只是我会嫁给他的,以李代桃僵的简六小姐的身份嫁给他,这样……这样他就不会动我的。”
翠栊阁,翠栊阁里发生的事,她竟然也知道!唇齿间都是血色,柳尹馨只觉得开口都是异常艰难,“为,为什么?”
“为什么?”柳尹惜忽然笑了起来,“为什么要杀你,还是为什么明明不喜欢他却还是要嫁给他?”
居高临下,可怜兮兮地看着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人,柳尹惜眼角闪过一丝不符合她年龄的冷意,“这些,到了阴曹地府你再去想明白吧!”
骤然听到这一句,柳尹惜眼睛蓦然一大,耳畔却是忽然响起惊慌失色的声音,“妹妹,妹妹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唬姐姐呀!”
慌乱匆忙的脚步声从外面进来,似乎还有人的尖叫声,她躺在地上,只觉得自己似乎和这地板一般的温度,看着别人唤自己“小姐”,看着柳尹惜被安慰“小姐,你没事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想要开口,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柳文佩刚从姝园中回去,还未待喝上一杯茶,却见女儿身边的贴身丫环灵芝一脸急色的跑了过来,“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没了分寸。”
灵芝却是还有些不能接受之前的事情,附在柳文佩耳畔轻声说了起来,说完却只听见一声碎瓷声,是夫人手中的茶盏落在了地上。
地上的血迹还没被清理干净,看着女儿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柳文佩登时泪水流了出来,“惜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果然没看出来,柳尹惜佯装作神情恍惚,直到听到这话才看清来人似的,一下子扑到了柳文佩怀中,呜咽道:“刚才,刚才我来看望姐姐,她忽然间说想看我穿上嫁衣什么模样,我对她说你穿上一照镜子不就有了吗?可是惜儿却说妹妹我们俩一个模样,你穿上和我穿上一个模样的,我想看看最真实的我。我拗不过她就穿了起来,可是馨儿却趁着我换衣服的时候把我的衣服换上了,说,然后我刚要换好衣服就看见她往自己胸口捅了一刀!”
看着女儿冰凉了的身体,柳文佩目光凄惨,“她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捅自己一刀,难道惜儿她就没说什么吗?”
“没有,只是,我刚过来的时候看馨儿心情似乎并不好,难道母亲之前没能劝解的了妹妹?她还是不想嫁到临平侯府去……”
柳文佩愣了一下,“之前我走的时候馨儿好好的,明明是答应了我的。”
柳尹惜假装不解,试探道:“妹妹向来心思藏得深,也许……”
“怎么回事,不是好好看着她吗?怎么还是出了这回子事!”苍老中略带着几分狠戾的声音响起,柳尹惜闻言一颤抖,祖母眼力向来好,可别瞧出了什么。
“母亲。”柳文佩连忙迎了上去,“媳妇儿也不知道,怎么一眨眼的工夫,惜儿,惜儿她就……”
田老太太却是只看了那尸首一眼,便坐了下来,“那你打算怎么办?”
柳文佩向来知道安平侯府老太太是个冷酷的,要不然当年也不会传出逼死儿媳妇的恶名,只是自己嫁进来这些年,她对自己也算客气,可是如今这一句话却让柳文佩恍然:原来,十多年的客气不过是因为自己没有触及到她的逆鳞而已。
“我……我……”看着女儿的尸身,柳文佩语不成调,泪水肆虐了脸颊。
“难不成还要取消婚事不成?当初这婚事就弄得我们侯府颜面丢尽,若非你小姑百般周全,惜儿这辈子也别想嫁人,如今临成亲又要取消婚约,你说我们侯府的名声还要不要!”
田老太太言辞犀利,每说一句话龙头拐杖就要狠狠敲一下地面,不止柳文佩听了觉得头脑剧痛,便是柳尹惜也害怕。
“可,可我两个女儿都折在临平侯府,我,我舍不得呀!”柳文佩何尝不知道老太太的意思,只是她的小女儿因为不愿意嫁入侯府以死明志,难道要她大女儿也为此葬送幸福吗?
“舍不得!毁了侯府的名声也罢,我看你是想要成平、成洛和成述都找不到媳妇儿吧!我算是看透了,本以为你出身柳氏一族端庄大气,却不想竟是这般蛇蝎心肠,狭隘妇人!惜儿,祖母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替姐姐嫁到临平侯府去!”
柳文佩被婆婆说了一番,简直抬不起头来,竟是被扯到了简家三位少爷身上,她更是有嘴说不清,待老太太问大女儿的意愿时,她竟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了。
是担心女儿答应,还是害怕女儿不答应?以致于她都不敢转过头去看大女儿的反应。
没有被看穿。柳尹惜心中长吁了一口气,过了母亲和祖母两人这一关,怕是再没有人能看穿自己并非简六小姐,而是简四小姐吧。
“祖母,侯府生我养我,惜儿自然知道侯府声名重要,只是母亲适才也是关心惜儿,还望祖母不要怪罪母亲。惜儿……”她眼角满是泪水,说不尽的委屈求全,“惜儿愿意代妹出嫁!”
田老太太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亲手搀扶起孙女,“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惜儿你放心,祖母定不会亏待了你的,只是……”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冰冷的尸首,田老太太声音满是冰凉,“回头把见过这事的丫环都处置了,至于三丫头,就说忽然染了重病去了庄子上养病,过几天……就过世了。”
就这么,自己两个女儿的人生就被决定了,柳文佩泪水横流,只抱着死去的女儿哭泣。
姝园里的事情处理的迅速,几乎没有人知道,当时闯进了柳尹惜房间的人都被关押了起来,只是关押的婆子却不知晓,原本她们关押的就少了一个人。
“这么说来,柳尹惜决定替妹出嫁了?还真是顾全大局的很。”
九儿站在那里,不发一言。不知为什么,原本管辖自己的飘雪姐姐忽然间不再管这边的事情,接替的梨香姐姐却是让自己直接找机会将事情禀告给楚三小姐就行。
九儿很是清楚,飘雪姐姐和梨香姐姐都是主子的心腹,既然有令,她听从便是了,并不需要多问什么。
“那匕首走向你应该能看得出来,是自杀还是他杀?”
九儿丝毫不吃惊,“回三小姐的话,是他杀。”
他杀呢。柳尹惜杀了柳尹馨?这姐妹之情还真是稀薄的很。
师兄你还要我讲姐妹之情,看她们一母同胞的双胞胎姐妹为了一个男人就可以罔顾生死,我和应如雪除了仇恨就是仇恨,又哪里有什么闲工夫来讲什么姐妹情呢。
“知道了,回头小心些。”
称不上关心吧?九儿暗忖了一下,点头道:“是,九儿告退。”只是她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却又是停下了脚步道:“三小姐,简成平似乎想要对你下手,三小姐小心。”
蜡烛里忽然爆出一个烛花,应莲烟眼中火花一闪,慢慢却是笑了起来,“知道了。”这并不在意料之外,毕竟,自己可是动了他最心爱的表妹的。
三惜初四卯时初,安平侯府已经是一片灯火通明。应莲烟携手应伊水前去姝园时,应如若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三表姐怎么好端端的染了风寒,我过会儿去看看她吧?”
柳尹惜正在由着全幅妈妈梳妆,见状心里埋怨应如若多管闲事,明明是一个庶女,竟然还敢和她们姐妹相称。
“四小姐高兴些,不然这妆容可就不漂亮了。”京城里有名的全幅妈妈笑着道,让一旁因为爱女自杀而伤心的柳文佩骤然醒过神来。
“没事,她是怕感染给惜儿都不敢住在这里了,如若也别去了,好生陪陪惜儿才是,她……再过会儿,她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儿了。”
柳尹惜闻言不由道:“母亲,就算是别人家的媳妇儿,可是惜儿也是您的女儿。”
柳文佩闻言眼泪夺眶欲出,一旁应如若连忙劝道:“舅母快别哭了,一会儿把新嫁娘惹哭了就还要重新化妆打扮。”
一直沉默不语的寿康伯夫人简灵雁也道:“四妹出嫁是喜事,夫人不要难过。”她说的干干巴巴,可是熟悉安平侯府旧闻的都知道,安平侯续弦的时候简灵雁已经及笄,对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继母实在是没有几分母女之情的。
柳文佩的伤心又岂是她们说能劝阻就劝得了的?只是她没伤心多久,外面已经来了报信的人,“姑爷来迎亲了,如今已经到了二门外,侯爷请小姐做好准备,三少爷背嫁。”
负责背嫁的是简成洛,这在应莲烟预料之中。
简成平心高气傲,又是声名在外的少将军;简成述……那人阴晴不定,对于这事怕是从来都没兴趣吧。唯独简成洛,如今他算是寄人篱下似的安平侯府三少爷,为了确保自己的地位,背嫁之事非他不成。何况,昨晚北城的兵营似乎出了点事情,简成平三更天出去忙活,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看到应莲烟的刹那,简成洛眼中闪过一丝惊奇,接着是恼怒,最后却是变成了警告。
“还真是丰富多彩。”她还以为那张脸因为长期用毒而不会动弹了呢,没想到还能这么表情丰富。
虽然简氏和应如雪都不能到来,可是赵妈妈和侍书作为两人的心腹,却都是纷纷前来贺喜。
赵妈妈情不自禁地看向了姝园前的那片湖,当初她的主子就是失足丢入了这个湖里,芳华黯逝的。
“赵妈妈,我们……”侍书拉扯了一下赵妈妈的胳膊,小声问道:“我们是自己回去,还是和三小姐她们一同回去?”
因为应莲烟等都是未出阁的女儿,所以不需要去临平侯府的。
赵妈妈心念一动,“我有话和大小姐说,过会儿你去三小姐的马车上,记着别惹恼了,到底是郡主身份放在那里。”
侍书点了点头,“奴婢知道的。”
安平侯府的田老太太一直不曾露面,待喧嚣结束后,柳文佩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脸上还挂着些泪水。
“本以为和皇后同出一宗,可是半点礼节却都不讲,难怪都说柳侍郎唯利是图,一星半点的规矩都被吃了下去填饱肚子省得吃饭浪费银钱了。”
兵部侍郎柳夏武是柳文佩的父亲,是柳家二房的当家人,当年看中了安平侯这个年轻鳏夫,只是这十多年过去了,他也还只是个兵部侍郎而已,宝似乎并没有押对。
简灵雁也在场,听到老太太这般说却是唇角一撇,“回去告诉夫人,伯府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却是并不打算给柳文佩救场的样子。
有她开头,很快花厅里的众人走了个七七八八,应莲烟上车的时候被侍书唤住了,“三小姐,奴婢有件事情想要请教三小姐,还望三小姐示下。”
应如若看到此情此景,却是不由笑了,“侍书这是要为主子鸣冤吗?不过时间地点可都不对呢。”
安平侯府门前此刻车如流水,侍书看了一眼顿时觉得三小姐那目光犹如匕首一般齐齐射在了自己身上,她顿时没了勇气,“奴婢,奴婢没有。”
应莲烟却是笑了笑,“回去再说吧,今个儿我累了。”画眉和倾盈连忙架住了她的手上了马车,侍书闹了个白脸,最后还是悻悻地坐回了马车上,“我,赵妈妈,是不是三小姐以为我是给她难堪的,所以才会拦住我的?可是我没有呀,我只是想问她一件事情而已。”
赵妈妈同样也被应伊水拒绝,看侍书神色惨淡笑着道:“傻丫头,是我考虑不周,大概是三小姐累了,回去再问也不迟,不是这一时半刻的事情。”
马车上,碧儿多少有些不解,“小姐,侍书刚才过来到底是想干什么?奴婢看她也没那个胆子敢给小姐难堪呀?”
神色间有些倦怠,应莲烟揉了揉太阳穴,“没什么,只不过她有些心急罢了。”
“怎么会这样,消息传出去没有!”
灵芝摇了摇头,“没,小姐已经封住了大家的嘴,现在都在姝园里面,只是……”她还未说完,柳文佩却已经匆匆离开了。
碧儿不明所以,和倾盈对视一眼却是两相迷茫,最后两人都很有自知之明地不去想这件事。
马车刚停在相府门外,却是一阵爆竹声响起,应莲烟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看来我们要去恭喜刘姨娘了。”
看这架势……想来应该是她们又多了一个弟弟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