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约定,许驸马亲自带着账本去“山贼”指定的鸦黑山坳交换。
他独自前往,身后隐藏四个公主府豢养的秘密杀手,只要对方现身,别说把爱女成功抢回来,一举灭了对方也不是没可能,因此许驸马一路淡定。昏暗中,他穿过还没来得及抽芽的密林,来到一处布满灌木丛之处。酉时末,对方准时出现了,且只有一人。
许驸马第一时间看向嘴里被塞布条的许晚茵。
她钗甸全乱了,但一身素白衣裳完好如初,小脸和眼睛也还精神,应该没受过虐待。
他定定心神,从怀里掏出东西:
“账本在这里,让晚茵过来,我把它们扔过去。”
“可以。”
黑衣蒙脸外披一件纯黑带帽斗篷的“山贼”倒也干脆,推推双手双脚都被绑住的女人。见他都不打算解绑,许晚茵强吞怒焰,一跳一跳往父亲方向蹦去。她跳到中间地带时,许驸马举起了没拿账本的左手,许晚茵不解,但听身后响起嗤嗤讥诮:
“喊那四个人吗?他们的尸体,在下山路口等你们。”
许驸马脸色煞白。
四个顶尖好手全被杀,这个冒充山贼的家伙,究竟什么来路?
他再不敢多想,一边好言好语道歉,一边疾步上前扶住跌跌撞撞的女儿,同时将账本甩出去,黑衣人稳稳接住,就在这时,山林间响起尖锐刺耳、好像乌鸦般难听的讥笑:“听闻许驸马从小记忆力惊人,筹算惊人,能不费吹灰之力在脑海里做出甲乙丙三套账,敢问驸马,这是哪套呀?”
“谁?”
黑衣人和许驸马同时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彼此心里都是一惊——
三套账本之事,除开他本人,只有公主和父兄知情!
难听的声音嘎嘎大笑:“甲账本对外公开,乙账本备不时之需,唯有丙字号才记载里真正的东西,仁兄假如志在账本,我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账本就在我手里,仁兄若有本事,请亲自来取!”说完,密林间某处掀起一阵狂风,落叶四惊,鸟雀扑棱。
黑衣人顿了片刻,掠身追去。
许驸马忙不更迭替女儿松开绳索,父女两相互搀扶着下山。
他们一走疾走一边感慨,那人来得诡异但也算侥幸,否则还不知道黑衣人会不会灭口。
就在他们暗暗庆幸时,又滑又陡的路上无声掠出三个人,父女两甚至没来得及吱声,就被敲昏在地。再醒来的许驸马发现自己躺在距离城门不远的一个茶棚处,宝贝女儿不知所踪。他吓得两腿发软,发疯似的跑回公主府,发现府里同样急坏了——
因为他去换人,整整大半宿都没回来!
许晚茵是两天后被一名樵夫发现的,当时,她躺在那里衣不蔽体,宛如死状。
樵夫从华贵钗甸和衣着判断不是普通人,赶紧向京兆尹府报告,京兆尹府上上下下正被长公主责骂,赶紧领着她奔赴现场。之后,长公主勒令封锁消息,甚至威胁京兆府尹秘密将见到郡主惨状的几名官差立刻打发出京城,否则她就要亲自动手……
被带回来之后,许晚茵不哭也不闹。
几近晕厥的长公主兀自打起精神,秘密找了一名女医来查身。
查身结果让人目呲欲裂!
她捧在手里怕碰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明珠,不止被人侮辱,还有被多人粗暴侮辱的痕迹。除此之外,身体严重撕伤,四肢多处伤痕,后脑勺还有大肿包……长公主气得把卧房砸了个精光,只是在许晚茵面前,夫妇两人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许晚茵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仿佛变成一尊木偶。
夫妇两何曾见过女儿这幅万念俱灰的模样,思索再三,只能对症下药——
这个药,就是司不遇!
许晚茵对他情痴多年,假如能嫁给他,必能让她重新燃起希望。至于司不遇不受宠,无权势,那些都不重要了,反正以公主府和许家的根基,扶持一个亲王重新进入众人视野也不是不可能!知女莫若母,长公主把话一说,许晚茵果然有了反应。
她讽刺的问:
“母亲觉得他会要一个失去清白之女?”
“傻女儿,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你想,父亲和母亲必为你达成心愿,如何?”
许晚茵不说话了,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般。
长公主知道她心动,立刻摆驾昀王府,没想到……
许驸马精于筹算和数字,对其它事一概不通,见女儿这般,他难受得直叹气,求助似的看向长公主。心知丈夫心里比任何人都难受,长公主使眼色示意他回房,换上笑颜走进去:“晚茵,饭菜不合胃口么,母亲这便让人去做你喜欢的……”
“已经过去五天,母亲,为何昀王府还未遣人过来?”
扬起两只空洞的眸子,许晚茵冷冷看向长公主。
上回吃了瘪回来,长公主并不敢实言相告,推诿说昀王府后面会派人过来商议。
她虚虚一笑,弯腰去握女儿的手:
“不遇之前去擒拿逆贼,立功受赏,如今……”
“母亲还要骗女儿吗?”
许晚茵猛地抽回手,瘦下去的双颊颧骨凸凸,“他根本不愿对不对?问画都说出来了,他不愿,沈兮也不愿,他们嫌弃女儿失去清白了!不仅如此,司不遇还说除非他死,才会休妻对不对?哈,一个末流沈府的贱胚子,他为何如此上心?”
说到最后,她暗哑的嗓音尖刻得变了调。
长公主一听,冷脸回眸:
“吉嬷嬷,把问画给本宫立刻杖毙!嚼舌根的……”
“母亲想杖就杖吧,问琴那晚被沈兮杀了,问画也要死,留下问棋和问书到时陪着我死!”
“你……”
长公主语塞,忙示意吉嬷嬷稍候。
不由分说再度攥住女儿的手,长公主眉目冷凝的问:
“母亲问你,除开沈兮,你最近还和谁结过怨?”
山贼无影无踪,侮辱她的人更是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便是想报仇,也无从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