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向荣闻言沉默。
小刚是从小跟在身旁的心腹，轻劝：
“公子，他毕竟是亲王，即使养那么一个两个外室，实属正常。您看，之前太子府的侧妃、良媛、良娣可都有，夔王迎娶大小姐三年有余，目前府里只有她，您其实心里很清楚，这……实在不合常理。”
“是不合常理。”拇指上的扳指越转越快，于向荣冷冷道：
“但……姐姐全然不知，要纳妾纳便是，为何刻意欺瞒？还有，刚才我试探过，姐姐根本不知道乌十郎行动那晚出现过杀手，我之前以为是她两手安排，现在……我严重怀疑是夔王背着姐姐的作为！他一方面要姐姐出谋划策，另一方面又偷偷派人，这算什么？”
小刚被问住，小心回道：
“可能是王爷……为保险起见？”
“他不该隐瞒！对他，姐姐可是交付了全盘信任倚赖，甚至还……”
湖心岛之事，于向荣当日没资格亲临。
事发之后，他第一时间猜到的是夔王和于欣欣！毒杀东宫这种弥天大罪，姐姐为他这都干得出来，夔王凭什么还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此事，他一直隐而不发，甚至也没跟于欣欣求证，是因为他也怕——
事情一旦显山露水，于家定要满门覆灭。
而且出手的人，极有可能就是窦皇后！
从袖袋掏出刚顺走的丝帕，于向荣深深呼吸。事情做都做了，想反悔再无机会，只能一步步往前走。不管姐姐犯下什么大错，也不管……夔王偷偷摸摸究竟在干什么，自己只要护得姐姐安然无恙就好！
想到这，将丝帕缠绕指间的他吩咐：
“派人去武州，弄一具鼠疫尸体来京，要快。”
“啊？”小刚同样心惊，但也不敢多问，“是。公子此刻回府吗？还是去霓裳坊？”
“霓裳坊。”
“得嘞，七七姑娘定在等候，她今日特地备了您爱的芍药香。”
唇畔勾出一丝涩意，于向荣举起丝帕送向鼻尖。
幽香阵阵，是姐姐多年爱用的芍药淡香。
想起于欣欣刚才的失落，于向荣的心宛如被利箭所穿，传来阵阵绵密难言的痛苦。少顷，京城大名鼎鼎的霓裳坊到了，身为幕后老板，他从甚少对外人开放的右侧门进，一上三楼，和丝帕一模一样的芍药淡香扑面而来，一位身穿浅桂色石榴裙的女子娉婷迎来。
相比下面喧闹，三楼寂静许多。
小刚看着冯七七那张似曾相熟的妩媚容颜，眉头深深皱起。
是错觉么？
为什么越看越觉得七七姑娘和大小姐容貌神态相似？
肯定是今晚去了夔王府所以才所以才这么觉得吧，他拍拍脑袋，尽职守去楼梯口。
屋内，于向荣一进去，立刻将冯七七按去床间。很快，碧纱摇动如春雨，洋溢芍药香的屋内春华绽放。之后，躺在内侧的冯七七细心替两人盖好薄毯，同时伸手至男人精瘦腰间环住，幽幽的轻问：
“公子今夜，是又去见她了么？”
于向荣闭目：“嗯。”
“说起来，七七……真羡慕她。”
“羡慕，是人世间最无用的东西之一。”
“说得也是。”
纤纤玉手滑过于向荣俊雅的脸，冯七七躺下去，头轻轻靠向男人果肩，“七七这一生别无所求，只愿能够长长久久伺候公子，替公子打理好这霓裳坊。若有朝一日公子心生嫌弃，七七自当安静离去，绝不会为公子增添任何烦忧，也算报答公子昔日相救、栽培之恩。”
柔婉多情的话，听得于向荣慢慢睁眼。
翻身，他淡看过去：
“不会有那日。”
“多谢公子。”
伸手勾住男人脖颈，冯七七报以风情万种一笑。
和脸上妩媚动人的颜色相比，心则如坠悬崖，而且，一坠再坠。是啊，他怎么会有嫌弃自己那日呢，毕竟这张脸，可是像极他心目中那处任何人都不能碰触的禁区！从一开始，自己便是替身啊！
又一番旖。
于向荣要离开时，冯七七想起一事：
“近日钦天监家那位周公子时不时过来，此人公子之前提过，和昀王府走得近，可要……”
“他来都做些什么？”
“听曲饮酒，点了姑娘也从不让陪睡。”
“暂且不要做任何动作，留心即可。”
于向荣悄无声息离开，霓裳坊二楼某包间，两人提到的周谦正摇头晃脑听琵琶。
替他弹奏的，是霓裳坊素有琵琶仙子之称的非烟。
一曲弹罢，非烟起身亲自给周谦斟酒，笑问：
“古往今来，都说琵琶多怨，周公子今日却非要一曲欢快的，可是有何喜悦之事？”
身穿湖青锦袍的周谦大笑：
“非烟姑娘不仅琵琶弹得好，人也聪明。本公子确实高兴，因为……”
兮哥终于要回来了哇！
出去快两月，智斗乌十郎、勇控疫病、加固凌水渡险峻处等消息早已传回京城，当然还有这两日的小道传闻，说有人故意煽动灾民对他们不利，沈兮自己也被传染上鼠疫……光是听听，周谦都觉得精彩惊险，恨之前不能相随而去！
总算很快能听兮哥亲口讲述，岂能不喜？
考虑到霓裳坊人多耳杂，周谦隐去后话，掏出银子打赏：
“本公子就是高兴！一点小钱，非烟姑娘拿去买胭脂。对了，日前听姑娘新奏曲《长相思》，当真哀婉凄缠，动人心弦，敢问此曲可是姑娘亲自谱写？赶明儿等我兮……赶明儿定带朋友一起欣赏！”
“不是，那是咱们霓裳坊的七七姑娘所谱。”
“七七？这名字本公子第一回听，新来的么，为何从未见过？”
“她只负责谱新曲和管事，不见客的。”
“噢！哪天非烟姑娘替本公子引荐一番吧，并无他意，纯属想一睹风采。”
周谦随口一说，此刻的他哪里又能想到，之后，冯七七竟会成为他很长一段时间挥之不去的噩梦。
十月十八，司不遇和沈兮回京。
为嘉奖两人之功，文帝命夔王司不垢和身体日渐康复的宾王司不离出城迎接。
秋高气爽，队伍越来越近。
司不离坐在马车上，喜上眉梢：
“二哥，你说父皇会怎么奖励九弟和九弟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