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压鬓间碎发,沈绮笑说:
“昨日,挽军……傍晚来看我。绮儿知道,成婚之前随意见面不符规矩,但他人登门,父亲母亲不胜欢欣,我们见了一面。二姐放心,我们并没有任何逾越举动,只是坐着说说话。从他那里,我听到一个消息,不知道二姐是否知情。”
你们就算有逾越,我也管不着啊!
想起司不遇说的那个秘密,沈兮黛眉微拧,拉回思绪:
“什么消息?”
“挽军说,厉夫人前几日进宫给珍妃娘娘请安。噢,我也是昨日才知,珍妃娘娘和厉夫人乃表姐妹。厉夫人听珍娘娘说,皇上新得两位美人,是一对孪生姐妹花,闺名不知,双双被封婕妤,一名嘉婕妤,一名舒婕妤,乃近日后宫新宠。”
关于皇帝选秀女充实后宫这件事,沈兮抱着涨知识的态度问过司不遇。
和很多后宫戏雷同,秀女三年一选。
皇后四妃之下,设以昭仪为首的九嫔。
等级依稀是昭仪,婕妤,嫔,美人,常在,宝林这些……
文帝不再那么年轻,这些年选秀并未按时,好些年不曾选,偶尔有后宫新人,几乎也都是臣女。这很好理解,毕竟前朝后宫难以分割,而且文帝深谙帝王制衡之术,偶尔需要提拔某些人或某些家族,将族中女子召进宫伺候,给个位份,很寻常。
沈绮嘴里的姐妹花,也听司不遇提过。
只不过,当时还只说是采女,这么快升到婕妤?
当时,司不遇说:
“父皇久不得新人,一回收了两位,也算罕见。保险起见,我得让枯骨去查查两人背景来历。”
“怕美人计啊?”她那会还调侃来着。
之后,沈兮再没从司不遇嘴里听说过这件事,想着应该是两人没什么问题。
文帝那只老狐狸,贪恋年轻姑娘的新鲜靓丽之余,应该不可能让不省心的人入后宫。
按下心事,沈兮淡答:
“父皇乃一国之君,宠幸两个美人很正常吧?”
沈绮含羞浅笑:
“是正常,只不过是厉夫人说珍娘娘似有忧虑。”
老五司不羁的母亲珍妃,四妃中,沈兮对她印象最深。
她玉容绮貌,风韵多姿,性情宽和不失干练,相比懦弱的宁妃,偶尔发疯的玉妃,古板肃冷的纯妃,她在文帝心目中显然分量更重。皇族既有母凭子贵,自然也有子凭母贵,尽管司不羁专当甩手掌柜,啥也不管,文帝还是很偏爱他——
当然,司不羁性情也极好。
潇洒不羁,诚挚宽厚。
据司不遇说,司不羁是小时候唯一一个敢对他示好的皇子。
背后说人不是什么好事,尤其对面坐着心思难测的沈绮。
沈兮清淡道:
“珍娘娘位居妃位,又时常陪伴父皇左右,有何忧虑?左右都是父皇的事,做晚辈的,不该妄议。”
“二姐说得是,绮儿失分寸了。”
很快就要嫁入高等门第,沈绮的性格相较从前收敛不少。
见沈兮无意多说,叮咛几句,她起身告辞。
临走前,她轻轻的说:
“二姐为人光明磊落,不愿妄议他人,四妹是知道的。不过有个问题,二姐或许该多想想,皇后的位置,如今可是悬空了。”
后位悬空跟自己有毛关系?
沈兮第一反应是这个。
不过,她很快领悟其中深意——
即使是结发,文帝也未必能做到从此不立中宫。续弦嘛,普通家庭都会干的事呢。那么谁坐上后位,是上回官场大洗牌之后又一回权势的角逐:
四妃资历老,新人多恩宠,如果是四妃之一再进,她们所育有的皇子就会成为新贵,假如是新人……
焉知新人背后没有其它势力?
还有,撇开司楠庭不说,哪个皇子又会成为文帝心头好?
他还年富力强,这回对司楠庭颇多失望,直接传位给太孙的可能性很小。
深深看一眼似无意的沈绮,沈兮忽然觉得,这个妹妹倒比自己更适合皇族游戏:
或许,这也是她一心想要攀高枝的原因。
而且,这势必也是她明知厉挽军患有痨病,还是愿意嫁人的原因!
和窦皇后有一点相似,沈兮也不喜欢欠人情。
想了想,她轻描淡写问:
“听说厉挽军对你一见钟情,在你之前,他有过其它女人吗?”
“啊?”
没想到沈兮问得这么直接,沈绮双颊很快布满霞红,扭捏绞着帕子,“大概……是没有的吧。我不能去右相府二姐知道,听媒人说,挽军房里连通房丫头都没有呢。除开身体不好,他……其它方面无可挑剔。二姐突然问这个,何意?”
通房都没就患花柳病?
沈兮笑笑:
“就是觉得……嫁人之前彼此多了解一下最好,你说呢?”
“二姐说得对。母亲说今日请师傅给我量体,绮儿先走,二姐好好将养。”
“嗯。”
沈兮没动,目送总是和铃铛脆响一起出现的少女出门。
一想到她嫁过去不仅要承担感染痨病的风险,还可能传染花柳病,她心里终归不忍。文明社会还好说,如今这个时代女人患上花柳病,下场只怕不比偷汉子好!
咬咬牙,到底多了句嘴:
“没有通房,厉挽军可喜欢流连烟花场所?”
沈绮扶门回首。
大概是没想到沈兮还会冒出关心之语,她露出初见时的烂漫笑靥:
“二姐放心,他没那些癖好。”
嘴上虽这么说,心思从小就重的沈绮多留了个心眼。
一回去,就派丫鬟秘密去打听厉挽军外面是否有相好之类。可能是丫鬟做事不够隐秘,这事被沈林秦碧玉察觉,两人责骂沈绮一通不说,秦碧玉还给沈兮来了封信,指责她看不得妹妹好,说三道四、忘恩负义云云……
至此,对沈府最后那点眷顾也断了。
将信一扔,开始合计和周谦动身去江南、以及诱使凤锦之出手等事。
这晚,又去富贵山庄的司不遇回得很晚。
这段时间,他和乌十郎来往频繁。
用他的话说,处在相互试探的关键阶段。
知道他始终没放下陆氏家族谋逆案和生母一事,沈兮体贴的表示理解。
体己话说到很晚,她昏昏入睡时,门被姚青重重叩响:
“王爷,宫中急召,皇上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