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兮倔强清冷的看过去。
被她这记又亮又冷的眼神震住,凤锦之小心避开手术刀的锋芒,小心往左侧挪:
“王妃肯定觉得锦之在挑拨您和王爷的关系,对么?你要这么想,锦之无话可说。总之,这回锦之是怀着善意来,王妃若不领情,就当锦之多管闲事了吧。”
生怕她一个激怒划花自己脸,凤锦之抓住时间开溜。
才转身,只听僵硬呆在原处的沈兮沙哑低问: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句不自谦的话,我尚且不能察觉,以你的本事能?”
“我有帮手。”
暖黄灯晕中,凤锦之回眸。
如果可以,真想多留下来欣赏一下沈兮失魂落魄的破功啊!
黑雾前辈说得对,没有哪个女人不想要一个属于自己和心爱男人的孩子,这回他们完了!
脑海里不断盘旋着诸多问号。
尽管嗓子眼像堵了团棉花,沈兮仍然保持着基本的冷静——
重点来了!
她将信将疑:
“什么帮手?别告诉我是无极鬼医本尊!”
“王妃真聪明,正是鬼医本尊!”
如果说最开始对黑雾还怀疑,现在凤锦之心里,只有深信不疑。
他知道太多世间隐秘,比如曲柔被凤阙豢养传教女孩多年,又比如珍贵妃过往和司不羁身世,包括自己偷偷捉住沈梨……
除开这些,他还教自己蛊、毒和医,最重要的是,除开沈兮,连人形都没的他什么都不要!
这种合作伙伴,世间难寻!
沈兮轻哂:
“我不信!凤小姐,咱们究竟谁是鬼医弟子,你心里很清楚。”
“信不信由你。”
逗留太久怕凤霖出岔子,凤锦之施施然叠手腹前,往外走:
“言尽于此,王妃既有本事,自己大可去核实。”
迷迭香的馥郁逐渐飘淡。
守在拐弯处聆听到所有的半夏伸手扶住沈兮,紧张道:
“王妃!这个女人妖言惑众,明显是故意离间你和王爷的关系!”
“我知道。”像经历过一场高烧,沈兮身体有些发软。
“那您……”
从沈兮照拂过当时还像孩子的司楠庭,替差不多也算孩子的伍慧医脸,再为可怜的周亭黯然多回,半夏知道自家王妃虽然平日看起来大大咧咧,实则对孩子心里还挺喜欢。
尤其之前和王爷关系如胶似漆,她肯定不止一回想过为何这么久没怀上。
假如凤锦之所言是实……
半夏不敢往下想!
静静看了阵庭院中盛极而衰的秋海棠,沈兮菱唇轻启:
“我们先回去吧。”
“好。”习惯她精神抖擞、明媚欢快的模样,半夏心疼她此刻的安静:
“出来前奴婢吩咐半雪做您爱吃的枸杞酒酿圆子,咱们回去吃。”
“嗯。”
前厅的丝竹歌舞还在回荡。
主仆两从侧门出去,半夏本来想偷偷给司不遇递个信儿,只是今日陪同前来就她一人,找不到借口离开,只能担忧陪着她上马车。
看她们出来得很早,陆流云笨拙的问:“不等等王爷吗?”
今日过来盏馆,王爷王妃难得一起,他们都觉得这是破冰迹象呢!
半夏猛瞪他:
“王妃想先回去,快赶车!”
“好吧,反正王爷和旭王能骑马。”
帘子后面的半夏简直要卒。
这家伙,能不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回到如意院,沈兮随便用了两口酒酿丸子就去泡澡,见她毫无食欲,半雪拾起另外一把勺子尝了尝,生怕自己失手做坏味道。半夏见状,宽慰妹妹几句,抱着衣物去净房。还不到要用浴帘的时节,靠在浴桶里的女子美眸轻阖,瞧不出什么心情。
半夏蹑手蹑脚伺候在旁,少顷,沈兮忽然轻问:
“你觉得,这……算欺骗吗?”
回来的马车上,她想了一路。
从司不遇数回反应来看,凤锦之说得对,他应当早知此事。
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
是他觉得自己能诊断出来,还是不忍心自己失望?
若在从前,沈兮对这个问题,可说完全不在乎。
她从前也帮娘家表姐打下手看过孩子,对那种嚎起来惊天动地没完没了、一把屎一把尿的小东西觉得可爱之余,更多是麻烦。
而且在二十三世纪,很多男女选择丁克,老了也不必担心无处可去,体系成熟的老人会所一抓一大把,只是……
大概人就是这么奇怪吧。
和司不遇相爱后,她对孩子有了几分期待。
或许是真想和爱人孕育爱的结晶,又或许是终归知晓来自其它世界,日后万一出现什么变故,至少……两人还能留下一点什么,除开单薄的回忆!
因此,此刻的她,既黯然,又迷茫,亦有几分伤怀——
当然,其中一小半是懊恼居然要从凤锦之嘴里听到这件事!
她的帮手,究竟什么来头?
半夏坐在矮凳上,小心觎着她的脸色,答:
“奴婢……不知。但有一点奴婢可以保证,假如凤锦之没说谎,王爷不说,是不想您伤心。”
“我知道。”
“您知道还生气?”半夏脱口而出。
“我不是生气,而是……”
沈兮看向满面焦虑的丫鬟,落寞一笑。
算了,她不知自己来自何处,也不会那份微妙纠结的心情。
鞠起一捧水浇在脸上,她起身:
“更衣吧,我要去写个帖子。”
“给谁?”
“凤锦之。”
凤锦之既然开始按捺不住活跃起来,背后的帮手,这回必须弄清楚!
同一时间。
盏馆。
文帝交代过,在亲自接见周国使团前,司不遇必须摸清楚他们这一趟所有目的。
为此,尽管担忧去醒酒好久未归的沈兮,被汪使臣和其它两人缠住的他也只能按捺性子,因为他们言谈间不断提起凉国日前派了使团出使晋和周,唯独没来宋。
这,很可能是一个信号!
亥时,饮宴总算结束。
得知沈兮提前许久回去,司不遇想起凤锦之似乎也起身离席,心神微紧,疾步朝门口走。
这时,一道青纱裙的身影从右边花树间走出,脆音低旋:
“昀王爷,请留步。”
司不遇淡凝过去,客套但疏离:
“郡主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