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挽坤的长相并不像冷峻威武的厉同,大概随生母,斜眉长眼,再兼眼神老飘着,随时随地都有种扎眼的纨绔轻浮感,猥琐不至于,但特别想让人揍上一顿。
此刻,他一袭簇新云纹锦缎长袍,腰挂贵重玉佩和香囊,折扇不离手,骚包笑问:
“三弟,弟妹,觉得二哥这身如何?”
不等厉挽军和沈绮作答,他扭头嗤向沈兮:
“哟哟,昀王妃大驾光临,给三弟瞧病来?啧啧,当日在昕王府,瞧着你很有本事,怎么听说之前还不愿来给我三弟治呢?没承想,最后不愿也得来。我三弟若出任何岔子,你吃不了兜着走!”
傻逼!
沈兮暗啐一口,眼神掠过他,投向厉三和沈绮:
“前两日过来飞虹楼还安静得很,怎么今日竟有狗吠呢?”
“你骂谁狗呢?”啪合上折扇,厉挽坤怒喝。
“没骂谁,隐约听见一两声而已。”
自从被珍贵妃弄去月牙岛开始,沈兮觉得一桩桩事就没停止过,心里压力直线上升,和人斗斗嘴权当减压!故意睁大美眸做迷惑状,她呀了声,“怎么,你们都没听见吗?糟糕,该不会是我最近忙得很,出现幻听了吧?”
“听你……”
“二哥!”
厉挽军听不下去了,直起身体低喊,“你不是还有要紧事么?赶紧去吧。”
“对对对,气得都忘记本公子的人生大事了!”
恶狠狠盯一眼沈兮,厉挽坤闪人。
和沈绮寒暄两句厉挽军的病情,沈兮开始诊脉,寒邪在调理下基本祛除差不多,湿气尚存几分。从中医角度说,千寒易散,一湿难除。寻思片刻,沈兮决定开始给厉挽坤治疗肺结核。此病主要得靠西药,照旧用药箱作为掩饰,开出第一个疗程的药。
时不时响起的咳嗽听得人心里格外不舒坦。
沈兮注意到,有好几回沈绮都想借口带自己去外面,均被厉挽军蓄意打断。
有他在,两人除开交流如何用药,再无旁话。
知道厉挽军是想盯着自己、以防告知沈绮花柳病的事,见沈绮时不时投来求助的眼神,沈兮正好也想跟她打听些事情,故意提出还要施针。
她往日来也都如此,厉挽军并未提防,很快坠入梦乡。
眼看他眼皮打架沉沉睡去,沈绮立即跪去沈兮脚前,泪如滚珠的哀求:
“二姐,这回你一定要救我!”
对她时不时就喜欢下跪的举动,沈兮也是服了。
由此可见,此女骨头不是一般的轻。
她不动声色:
“你怎么了?”
“我……”
沈绮面庞窘红,眼神闪烁,难为情的嗫嚅:
“我最近老觉得下面瘙痒,难受得紧,以为是带下病,找府医诊脉,结果府医坚持我很好,他毕竟是老头儿,男女有别,我又不能……二姐妙手回春,请您帮帮我,最近我每晚都难受得……”
妥妥的被传染了!
无声俯身,扣住她的脉搏,沈兮眉目冷静。
见她一副完全不意外的样子,沈绮既惶恐又惊讶:
“二姐怎么什么都不问?”
“不需要问。”
“那究竟是……”
身下犹如好多只虫子在爬在咬,沈绮别提多郁闷,可地方隐蔽,事关清白,她实在不敢随便找人医治,“究竟是什么病?对要孩子会有影响么?右相府如今全盯着我的肚子,包括挽军。要影响生孩子,我这以后在这里该怎么过日子呢,呜呜……”
“孩子”两个字,微微触动心弦。
片刻,沈兮松开手,淡答:
“花柳病。”
“花……”
沈绮浑身一震,瞳孔骤然放大:
“什么?二姐是不是在乱说?四妹如何会得那种病?除开挽军……难道是挽军……”想起成婚前沈兮在昀王府若有若无的提醒,她惊骇跌坐,死死捂住想要尖叫的红唇,“你早知道!你早知道对不对?”
言语间的指责意味,不言而喻。
沈兮收拾药箱,秀眉微拧:
“你这是怪我?沈绮,别说骗你的人不是我,即便是,也很正常。想当初,你可是会联合外人相对我下杀手!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病症尚浅,属于一期,只要你好好配合治疗,我可以给你根治,但若你……”
“二姐想要四妹做什么?”
在这个年代,花柳病是等死的绝症。
听说有救,沈绮立刻爬起。
只是,观察入微的沈兮没有忽略她眸心一闪而逝的恨。
对,恨!
这位四妹不仅骨头轻,而且极喜欢怨天尤人!
暗暗在心里竖起提防,早对她没有任何幻想的沈兮面无表情坐在绣凳上,一边提笔写浸泡浴的药方,一边说,“要你做什么,暂时还没想好。不过,就今天来说,厉挽坤刚才是去干什么?”
“有人约他。”
“凤锦之?”
“……”沈绮惊讶,“二姐如何知道?”
“与你无关。”
放下笔,沈兮施施然将素笺对折成三角形状:
“这是浸泡浴的方子,能够缓解你的不适。想要对不对?现在,把右相府的情况给我仔细介绍介绍。要知道,这满京城的高门大户,不少人都说右相府是最神秘的呢,说实话,我也挺好奇。”
从来只喜欢威胁别人,沈绮差点将牙后槽咬烂。
不过,性命攸关,她还是乖乖配合:
“二姐想听些哪方面?”
“四妹这般聪明,就把你觉得奇怪、郁闷、不合理的地方说给姐听。”
沈兮本来只是故意整一整沈绮,让她从此能够安分些、
没想到,还真有所得:
凤锦之自负高傲,之前都不拿正眼看厉挽坤,突然约他,想干什么?至于第二个细节则更神奇,除开忙得日常不见人影的厉同,管家王斌在府中的权利大得很,上至严氏老太太,下至主母黄彤,对他言听计从。
最关键一点,沈绮那日偷偷去找府医,发现王斌也在。
当时,府医正递什么东西给王斌。
沈绮佯装没瞧见,见她来,两人众口一词:
王斌偶感风寒,来取药。
可是,在此之前,沈绮分明听到府医轻呐两个字:
“少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