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妹,你这话问得……”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此刻是男装,听起来颇有轻挑之嫌,沈兮换上温存笑意,一边摇头,一边递过去帕子示意她擦擦惊惶的泪:
“不管你说的是谁,和他们,我应该都不算一伙。这大清早,姑娘为何一个人抱着财物上街?虽说这是天子脚下……”
青衣少女将怀中之物抱得更紧:
“你如何知道我抱着财物?”
“……”
如此明显,还用如何知道?
慵懒打了个哈欠,沈兮径直道:
“是要去当铺吗?我送姑娘一程吧,免得再碰见贼人。”
“不去当铺,我要去悬壶堂找无极鬼医的徒孙。”
闻言,困倦的沈兮倏然清醒。
她眯眼打量正爬上马车的少女,问:
“谁?”
“悬壶堂的沈大夫啊!”
青衣少女一幅她很没见识的样子:
“你没听说过宋国沈兮的事吗?相传,她是无极鬼医的亲传弟子,而悬壶堂的沈大夫,就是沈兮之徒。”
自己是在梦中收了徒吗?
示意对一切虚假都看不惯眼的陆流云别吱声,沈兮似笑非笑的扬眉:
“实不相瞒,在下就是不久前从宋国京城过来的商人,你嘴里的那位沈兮就是宋国今上之妻吧?姑娘没听说吗,她死了。而且,据在下所知,她并未收过任何徒弟。”
“原来你是宋人。”
大概是觉得之前态度不大好,青衣少女不好意思的笑:
“难怪你未曾听说悬壶堂的沈大夫。是这样,沈大夫并非长久跟随沈兮习得歧黄之术的入室弟子,只是从前游历宋国蒙她多番指点,勉强算得上半个徒弟吧。不过,他深得沈兮真传,治病很有水准,京城很多人找他。”
又说不是入室弟子,又打着鬼医徒孙的名号招摇,妥妥的江湖骗子啊!
沈兮轻哂:
“既不是正儿八经入室弟子,只是指点过,如何算得上鬼医徒孙?再者,即使他游历宋国得蒙沈兮指点,应该也是两人之间的秘密,如此大肆宣扬,难道不是别有居心吗?”
最要紧的是,自己特么压根没指点过任何人,妈呀,想不到来周国还能遇上一桩打假!
青衣少女显然被问住。
本以为她能理智思考,结果,人家生气了!
初见曼妙的柳叶眼恶狠狠瞪过来,双颊鼓鼓反问:
“你这什么意思?沈大夫得罪过你吗?别以为你方才救了我,就可以随意指点我怎么做事!瞧你这样儿,一看就没经历过病痛,如何能解病人心情?你知道那种日夜被折磨的滋味吗?悬壶堂就在前面不远,天也亮了,我还是自己走!”
说着,她就要跳下马车,吓得陆流云赶紧拖拽缰绳。
她眉梢眼角的怒和忧,不似作假。
猜测可能是她亲近之人被病魔缠绕,沈兮虚拉她一把,拱手:
“行行,算在下唐突,请姑娘莫与在下计较。”
浓雾仍未消散。
清晨的温度,格外低寒。
注意到“他”十分小心懂礼只虚拉自己的衣袖阻止,青衣少女咬唇思索片刻,最终决定还是留在马车上。
知道她有些小暴脾气,接下来的沈兮什么都不说。
直到马车停在排起长龙队伍的悬壶堂前,这才主动跳下马车,很有风度的又虚扶一把。
男人嘛,任何时候都得有风度!
假装的男人也不例外!
大概是很满意“他”后面一段时间的表现,待他返回车中,俏生生立在雾中的少女喊住他:
“哎!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沈渠。”
“原来你也姓沈啊。我叫慕容蕊,以后有机会,定报答你!”
沈兮瞳孔顿眯!
若没记错,慕容蕊似乎也是慕容凡的子女之一?
从陆流云瞬间绷紧的脊背判断出自己并未因熬夜而记错,沈兮潇洒拱手:
“举手之劳,慕容姑娘不必客气,在下先走。”
最后看了眼悬壶堂前排起的长长队伍,沈兮坐回熏暖的车内,却再也没了先前的睡意。
昨晚才见过慕容晨,今早就是慕容蕊,摄政王府这是盯上自己了么?
慕容蕊的出现,是圈套吗?
还是说,自己沈渠的身份并未能瞒住摄政王府那一帮人?
回到宅子,沈兮心事重重走进卧房。
吩咐半夏去找厉挽澜让他做出一份关于慕容蕊的详细资料,洗去满身酒味的沈兮开始补眠。
一觉醒来,资料被厉挽澜工工整整呈进来。
慕容蕊,年方十四,慕容凡第十女,其母岳倩出身卑贱,乃秦楼女子,当年人称玉芙蓉,艳名远播,因怀身孕被纳入王府。
只是,岳倩入府第三年,便身染怪病,从此彻底失去慕容凡的偏宠,连带慕容蕊也失去父亲的宠爱。
在姬妾如云的摄政王府,岳倩和慕容蕊母女乃最卑微的存在——
便是稍得宠的下人,也能随意轻贱她们。
好在慕容蕊继承到其母的美貌,日渐出落得标致动人,据说慕容凡已在她寻亲。
慕容蕊对父亲这一安排,答应得很爽快。
唯一要求,她出嫁必得带上生母岳倩,夫婿需和她一起照料伺候。
慕容凡权势显赫,若是捧在掌心的女儿,说媲美公主也不为过,至于不得宠的,自然利用她们的姻缘来笼络稳固需要的臣子。
慕容蕊姿容不俗,觊觎她年轻美貌的不少。
再说多少要给慕容凡几分面子,因此,据说目前上门提亲的人不在少数。
精心烹制了一碗补血补气的药膳,半夏趁她进食的功夫,看了直咂舌:
“她才十四,尚未及笄呢。”
“成亲的手续不是很繁琐么,现在订亲,一年后成亲很正常。”
“也是可怜,明明出身在侯爵高门府邸,结果……”
确定沈兮不要了,半夏将纸笺递去跳跃的灯苗处:
“依然逃不了被待价而沽的命运。”
闻言,沈兮不由想起今早那双湿漉漉的眼。
如若慕容蕊的出现当真只是意外,女孩子倒还算不错——
毕竟,能够像她一样勇于提出要带生母出嫁的女子,少之又少!
主仆两个都在默默想着心事,这时,外面突然响起陆流云的暴呵:
“什么人?”
嗖!
一支利箭,以不可阻挡之势破空而来。
沈兮忙拉半夏蹲去圆桌后面!
乓!
箭矢没入木质门框的声音传来,陆流云早已纵身追出去,闻声而出的厉挽澜则把了箭头进屋,打手势示意暗卫们呈包围之势散开:“可以出来了。”
说着,他小心摘下箭矢上捆绑的纸卷,递给眉目含霜的女子。
“是破云箭吗?”
经历过那晚被宫破云追杀,沈兮心有余悸的问。
厉挽澜看向箭身:
“未刻字,从功力和手法来看,应该出自宫破云一支。纸上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