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嘉指着院前的亭子,带风清过去,风清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拉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清嘉吃一惊,却也没说什么,就这样被风清拉着走。
夜很黑,风渐起。
两个没走几步,便在一个看上去更大一点的院前停下来,风清道:“夜里寒气太重,我们屋里说话!”
风清,做一切事,自是以她为中心。
清嘉点点头,‘嗯’了一声。
看她的表情,风清自嘲一笑,转身往屋里走,清嘉一愣,连忙跟上去。
尚未进屋,清嘉便听见屋里有人说话,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这个声音听上去十分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风清没有带侍女的习惯,难道这是他后宫的某个妃子?
带着疑问,清嘉随着风清进屋,接着便看见那个热情迎上来的女人。
那女人看到清嘉,瞬间愣住,半晌才屈膝道:“妾身给清月公主请安!”在珠月,长公主要比皇宫内皇贵妃以下的妃嫔尊贵。
清嘉蹙眉,勉强想起了眼前人。“你是羽翎君?”
羽翎君一愣,看着清嘉的脸,笑道:“公主好记性,至今还记得臣妾!”
这句话似带着讽刺,清嘉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什么,这时风清站在旁边道:“羽妃,去把那件雪袍取来!”
羽翎君一听面色微变,喃喃道:“是,陛下!”羽翎君哀怨的眼神清嘉自然没有错过,但清嘉也不能说什么,风清时刻管她的事,她却管不了风清的事。
羽翎君回头往内屋走,可没走两步风清便将她叫住,道:“罢了,朕自己去取,你去为清儿沏壶茶,再在屋里添几个暖炉!”
羽翎君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才道了声是,回头就走,那是风清早已进了内屋,有点搞清楚状况的清嘉不由仔细打量一下羽翎君,她身着白色长裙,与风清日常穿的白色乃同一色系,窈窕身姿在晚风中有些颤抖。
看着她的背影,清嘉不由笑,无奈的笑,羽翎君跟了风清四年之久,当过丫鬟,做过妃嫔,可到如今,风清依然不多看她一眼。
造成这样的局面,是不是她的过错?
见风清许久未出来,清嘉一个人坐在厅里无聊,便去内屋找。
不知是不是风清的习惯,内屋并没有掌灯,黑漆漆的一片,清嘉有些怕,便压低声音叫了声:“风清哥哥,你在哪?”
她话刚说完,屋内的十几支蜡烛立即燃烧起来,风清拿着一件雪色的绒毛大衣站在窗前,现在正回头看着她。
清嘉缓步走到他身边,问道:“哥哥这么晚找我,有什么要事要说?”
风清将雪袍披在她身上,道:“本来是听从邱辞的吩咐,让你今晚将孩子的事告诉楚奕的,哪知你先我一步了!”
清嘉淡淡笑,他分明是故意晚去的,哪有人半夜三根跑去传话的。“是邱辞的意思?”她问。
风清叹着气点头,又道:“有时候觉得,你二人之间的事,根本无须我来插手,你们只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的想法,随时随地,都可以配合的天衣无缝!”
清嘉敛目,回味风清的话,她与邱辞真是这样么?随意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可以知道对方的想法么?可是她怎么觉得自己一点也猜不透邱辞的心思?
清嘉道:“在院前哥哥已知孩子一事我已告知楚奕,却依然叫我出来,难道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风清笑起来。“自然不是!”
清嘉觉得站着累,便在书案上坐下来,抬头看着风清。
风清在窗前走了会儿,又觉得风大,忙将窗子关上,并坐到清嘉面前,道:“我们可以谈谈你和邱辞的事!”
清嘉一怔,扯着唇角笑了笑道:“哥哥是想搞破坏么?”
风清道:“有几个我怎么也想不通的问题,只有清儿一人能给出答案!”
清嘉神思开始飞,双手交握放在桌上,挣扎许久才问了句。“哥哥所指,什么问题!”
风清莞尔,让她慌乱,如此简单。“月红是因刺杀邱辞被捕,继而身份暴露而被处死,清儿可知?”
清嘉愣片刻,摇头。“不知!”
“轻平之死,尹薇之死,陆停云腹中胎儿之死,你容貌被毁,皆是楚弘一手谋划,邱辞毫不知情,清儿可信?”
清嘉依然摇头。“不信!”
风清面色微变,沉默一会又道:“邱辞被楚弘拘禁死而复生,是因为清儿,清儿可信?”
清嘉抬头看着风清。“这……”死而复生?他不是一直都好好的么?怎么会跟死扯上关系?
风清似乎终于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东西,淡淡的笑了。“若不是倪霞袖拿你逼他,现在的邱辞不过是一座荒冢!”
夜,如此静谧。
清嘉坐在椅子上,面色渐渐惨白,风清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可能刺激到她,忙上点住清嘉的大穴,接着从书案的抽屉里拿出一套银针。
清嘉看着他的动作,什么也没说,一点挣扎的动作也没有。
风清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到床上,一边道:“明天可能很忙,我给你诊上一脉,保你三日内一切平安!”
清嘉点了点头。“谢谢!”
风清没说话,径自脱掉鞋子坐在清嘉身后,清嘉不明所问问道:“哥哥是要将自己的内力输给清儿么?”
风清愣住。“谁告诉你的?”
清嘉狡黠一笑。“猜的,只是不知护清儿三天无碍,要耗哥哥多少内力?”
风清似松了口气,笑道:“哥哥只是给你扎针,别想的太多了!”他当然知道她的聪明,绝不承认。
清嘉也松了口气。“嗯!”
清嘉已点头,风清便吩咐她集中精力,心无杂念,接着就开始陷入半睡半醒的昏睡中。
并未花费太多时间,风清撤去清嘉满身的银针,又喂了她几颗药丸,方才安心,领着她出了内屋。
羽翎君正侍在门口,忽然看见风清面色苍白的走出来,自是一番心惊,但到底是没说什么。
清嘉看到羽翎君担忧的眼神,不由抬眸看了眼风清,犹豫半晌,终是有些歉意道:“哥哥必是用累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风清并不理她,兀自找个凳子坐下来,随即让羽翎君哪来棉被,为清嘉盖上。
夜里寒气重,清嘉自不拒绝。
三个人皆不说话,顿时屋内鸦雀无声,寂静的生出一种落寞。
羽翎君忽然道:“陛下,夜深了,臣妾先回房就寝了!”
风清挥手,却未说话。
羽翎君看了眼清嘉,眸中稍暗,毕恭毕敬的开门出了这个院子,清嘉不解,羽翎君是风清的妃嫔,为什么不住在风清屋里?
风清看她的表情,便知她在想什么,笑道:“清儿明日便要大婚,还有时间去管他人的事?”
清嘉忙收回看着羽翎君离去的那扇门,回头看风清,回道:“清儿在想什么,哥哥自是知道的!”
风清不由叹气,摇头道:“我不知道!”
清嘉脸色微变。“哥哥不过是想清儿照着哥哥的想法去做!”
风清勾唇笑,是自嘲。
“我是看着你长大,你性子如何,我自清楚,因而有些事情,在我看来只是你没看清楚罢了!”
“哥哥是觉得楚奕不值得我托付终身?”房间大而清冷,清嘉通体冰凉,便端起身旁的茶来暖手。
风清当然注意到她的动作,却没什么表示,道:“这到不是,我只是觉得错过邱辞,你会后悔而已!”
清嘉心内微微震动。“这不是后悔不后悔的问题,只是我与先生……”
风清忙止住她的话道:“别跟我说什么有缘无分的屁话,你当初离开公主府执意回索国,他却莫名其妙跑去公主府独自生活的三年,你敢说那只是你想回家,或是他闲着无聊么?”
他如是说,清嘉哑口无言。
楚奕、邱辞,甚至眼前这个人——风清,他们都为她付出过很多,可是,她不过区区一个女子,根本没有报答他们的能力,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让自己平凡的存在着,不再给他们招来任何麻烦。
可是,似乎是她越期待这中平静,事情就发展的越糟。
“先生恩情,我无以为报!”她冷声道。
风清沉默一会,问道:“你是放不下楚奕?”
清嘉默然。
风清皱眉,似想通了什么,站起来道:“我想我知道你和邱辞的心意了!”
清嘉倏然抬头。“先生的心意?”
风清含笑看着她,轻道:“这么些年,你应当是知道我的,有些事情,对的我自不会拦你,错了也只尽力助你改正,从不会干涉你什么,而今,有句话我没办法闷在心里不得不说出来,你当我是好心也好,当我有意破坏你的婚礼也罢,我风清活了二十几年,也只放肆这一次!”
清嘉没微蹙,对于风清的反应有些担心,他从不是一个冲动的人,甚至话也不愿多说一句,而现在,他一口气说了好多。
风清道:“你心里只记挂的楚奕,迁就他,袒护他,只因他为你放弃了尊贵的亲王之位,可是邱辞呢?他在这昆仑山上煎熬数年,最终凭着一身的武艺和过人的智谋在大索天下谋得一席之地,可到头来为了所谓的百姓,所谓的十七夫人,不但大仇未报还险些丧命,他如此的付出又有谁去心疼过他?关心过他?”
“他如此喜欢你,爱你,只因他觉得你是他的知音,可是如今,清儿你自己扪心自问一下,三年来,你何曾真正替他想过?”
清嘉愣在那里,她并无暇去追究风清为什么要为邱辞说这番话,也无暇去想自己风清所言对不对,她心中只会当那一句。
你何曾真正替他想过?在她心中,先生像天神一样存在着,时刻庇护着她,这样的人也需要别人为他考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