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兵车行 126 龙城飞将在(3)

凤敏自小在昆仑山上长大,最亲的人,除了那个对她恩重如山的师父,便是邱辞。

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第一次上昆仑山,她灰头土脸的跟在师父身后,心里除了胆怯还是胆怯。

日暮西山的时候,他们终于到达昆仑绝顶,她依然站在师父身后,却不再是低着头的。

凤敏看着远处大的惊人的太阳发愣,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太阳,更不知道太阳落山,景色竟是这般的壮丽。

愣愣的看着许久,直到远处,夕阳的余晖下,走出来一位蓝衣少年。

几乎要沉下去的夕阳似乎突然间释放了一阵强烈的光辉,刺到了凤敏的眼睛,大而水灵的眼睛不由眯成了一条缝。

他步伐缓慢的走到师父面前,身后披着的是整个天际的光辉,凤敏抬头看着少年的脸,只觉得十分好看,几乎让她不想移开视线。

凤敏知道,这个人定然就是师父跟她提过的师兄,平。

师父说师兄性格有些怪异,但叫她不要害怕,说师兄会和师父一样疼她。

她原本不以为意,可现在她却在想,能获得这个人的疼爱,她定就是这个世上最快乐的人了。

来不及等到师父想起她的存在,在少年低头看她的时候,她便大声道:“师兄,我是敏儿!”一个几岁的小丫头,自我介绍的语言略显苍白。

少年微微一笑。“我叫邱辞!”说完便转过头去看着师父,眉头似乎是皱着的。

师父语言突然含糊起来。“此事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凤敏不知道师父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们以后的什么时候才说。

最后的十几年,凤敏与邱辞朝夕相对,感情一天比一天好。

当然,这一点凤敏首先要感谢的就是自己的热情,从小到大,每一次的见面,她做的第一个动作都是跑着扑进邱辞的怀里,不管他当时是皱着眉头,还是面带微笑。

也许,与每个孩子都会觉得和父母在一起的日子是最幸福的,可是在凤敏心中,父母的相貌早已模糊不清,脑海中唯一能让她忆起上昆仑山之前的事的,一场残忍至极的杀戮。

所以,在凤敏心中,此生最幸福、最快乐的事便是和师兄还有师父在一起的时候。

邱辞十七岁的时候,离开了昆仑山,凤敏说不清楚自己当时的感受,只是跪在邱辞住过的房间里待了好久好久,最后被师父强行带出来,那时候她双目红肿,喉咙嘶哑,师父说就像一只大猩猩。

凤敏那时候还不知道大猩猩是什么,但是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两年后,师父病逝,凤敏带着师父所有的嘱托含泪离开了昆仑山,她却没有去找邱辞。

因为师父跟她说:“平儿他身份特殊,你万不可随意去找他。”

师兄身份特殊?为何特殊,她不知道,只知道师兄每每在她面前舞剑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

那时的他,的确年少轻狂,说话做事,都极端的盛气凌人。

凤敏下山后,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找到自己的家乡,不是凭着自己的记忆力,而是师父的提点。

纵然她对自己的亲身父母早已模糊不清,但背负在她身上的血海深仇,她却一刻也没有忘记过。

那一次,当她举剑站在那个山寨前的时候,全身上下从来没有过的轻松,欠了父母十几年的东西,她今天终于可以来还了。

可是,她后来寻遍整个山头,也没看见半个人影。

那一天本该是她最轻松的一天,最后却又变成了最沉重的一天。

师父……师父为何骗她?

下山后,凤敏找了个客栈住了三天,如愿以偿的知道了山上那群贼人的下落。

原来是两年前,朝廷派人剿灭的。

虽然贼人的下场比凤敏预计的要惨,但凤敏心中还是满是失望,自己不能手刃血海仇人,何等的悲哀。

只是后来她才知道,那时候带兵踏平那个山寨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师兄邱辞。

那时候,她发誓,从此以后,邱辞就是她的全部,只要事关邱辞,她至死也要帮他护他……

如今,经过时间的洗礼,邱辞已经不是当初的邱辞,凤敏也不再是当初的凤敏。

唯一不变的,只有邱辞依然疼她,她也依然崇拜邱辞。

凤敏从来都以为,邱辞的梦想就是踏平大索天下,不管这中间是否出现过什么倪清嘉、吴淑景。

可是那一天她骑在马上,看着邱辞跪在风清面前,把他们苦苦经营了近十年的成果双手风给珠月国的时候,她快要疯了。

为什么?为什么师兄会这样做…十多年的苦战……十多年的经营,他邱辞都只当是一场游戏么?

凤敏终于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因为身边的徐然没动,他知道徐然很了解她的师兄。

还有,徐然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个东西,对她来说都是十分令人信赖。

晚上,碧云天迎来珠月国一统天下后的第一道圣旨,是给邱辞赐婚的。

邱辞对吴淑景的在乎,三个月来,凤敏心理自是清楚,至于为什么,也没人敢问。

没有人敢在邱辞面前提倪清嘉这个人。

凤敏不敢,徐然也不敢。

所以面对这道赐婚圣旨,她们惟有磕头谢恩。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邱辞早已策马离开碧云天,去了昔日的将军府。

徐然叫凤敏去陪吴淑景,凤敏应了好多声,却怎么也不敢去找吴淑景。

以前她总觉得自己很讨厌倪清嘉,可现在,她心中唯一挂念的只有倪清嘉。

凤敏觉得邱辞变了,变的她不认识了,她觉得只有倪清嘉出现,才会让邱辞恢复正常。

徐然离开后不久,将军府迎亲的队伍已经站在了碧云天门前,欢天喜地的敲打着。

她一个劲的冲出门外,正好撞进了走进来的邱辞怀里,邱辞皱眉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她,没有什么表情,只淡淡问了句:“你怎么在这里?”

凤敏一时无言。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该在这里么?那她应该在那里?

不等她说话,邱辞已经松开她,径直上了楼梯,凤敏看着他的背影大喊:“师兄,你糊涂!”

邱辞身形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凤敏万般心痛,却无话可说,眼看着邱辞走。

紧接着,门口处又有不少人涌入,她站在旁边冷眼看着,嘴角扯着难看的笑。

不是她不希望邱辞娶亲,而是她觉得邱辞和吴淑景,没有任何感情,强扭在一起的两个人,是不会幸福的。

他们两个人比她凤敏要聪明的多,为什么就是这么糊涂呢。

微微的叹息,算了,师兄又怎会听她的意见呢!

凤敏转身打算走,既然没有办法阻止,不如就把它当成是一场盛典吧,反正娶亲的人是她的师兄。

嫁给师兄的那个女子,她今后要叫她一声嫂子。

今日的凤敏,着一身青衣,整个人显得极清瘦。

换一种说法,就是凄凉。

可是转身之际,她看见了一个人,一个怎么说也不应该这个时候在碧云天出现的人。

凤敏脸上瞬间多了一丝喜色,不管周围如何,她连忙施展轻功,飞到了那个人面前。

“哎哟,没想到竟能在这里碰见皇帝陛下!”

这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让风清有片刻的呆愣,一看是凤敏,脸色变了。“敏儿?你……你似乎不太舒服!”他以一个医者的角度说话。

凤敏一愣,可能刚才的反应有些激烈的。

“风神医您什么时候来的碧云天呀?昔日的将军府大摆婚宴您不知道么?”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看见风清,凤敏不再是昨天的憎恨,只觉得风雨之后,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风清并不多看她一眼,只是摇着折扇道;“没什么,本神医只是想来看看,这未来的邱夫人到底比我家的清儿妹妹强在何处!”

凤敏有些愣,她想错了么?

“那结果如何?”凤敏轻声问,有种不敢说话的感觉。

风清挑眉一笑,走了。

凤敏赶紧追去,却在一半路的时候被一个黑衣的男人拦住了去路。

此人正是徐然,凤敏秀美一皱。“徐然,你干嘛拦着我!”

徐然双手抱肩。“我想知道你想干什么?”

凤敏毫不迟疑。“我当然是想问问关于十七姐姐的事了!”

徐然挑眉,脸上渐渐泛起了笑意,他倒是蛮喜欢不看凤敏犯傻的时候的。“十七姐姐!他的事何时与你有关了?”

凤敏果然被唬住,双手下意识的去抓头发。“呃……这个……”

徐然轻笑一声,拍了拍凤敏的肩膀。“傻丫头,不要去管你师兄的事,你管不了的!”

凤敏抬头看着比她高好多的徐然,想了想,徐然说的没错,师兄的事,她根本管不了。

“可是管不了也应该管呀,师兄跟我说过十七姐姐很可爱他很喜欢的呀!”他了解邱辞的性格,既然说出来,感觉就是不一样的。

而且凤敏也见证过,当初邱辞是怎么为倪清嘉付出一切的。

徐然看着凤敏的脸,知道她神思早已飞的不知去向,他也不打扰,就这样拉着她走。

许久许久,凤敏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出了碧云天。

凤敏皱着眉。“这是去哪?”不是质问,她知道徐然不会毫无理由的做一件事。

徐然也不回头,直接道:“去将军府呀,你是邱辞唯一的亲人,这场婚礼最不能少的就是你凤大侠女呀!”

凤大侠女?

这四个字对凤敏十分受用。“那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