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兵车行 156 断翅的雄鹰(6)

原则上说,恩断义绝而引发的妻离子散并非、邱辞与倪清嘉绝尘于世的唯一办法,可是邱辞这人做向来极端,只以为他与倪清嘉之前闹的越僵,最后遭世人唾弃的可能性越大,如此便更容易被世人忘记。

可邱辞忽略了一点,他要面对的人不再是千军万马,也不是什么达官显贵,而是倪清嘉,此生他最珍惜的女人。所以那些所谓的完美计划,最后变得不伦不类。

那时,他心心念念的只有远离江湖后的自由散漫的生活,却没有想过倪清嘉这些年经历的苦难太多,可能再也经不起那样的背叛。

纵然,倪清嘉最后没有令任何人失望,他也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让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不论山野乡里,诡谲朝堂,他只愿随她,给她最大的尊重,最公主般的疼爱。

邱辞与倪清嘉,一直在为彼此也担心,如今好不容易相见,却是相对无言,彼此的心,彼此最清楚。

眼见风声渐起,邱辞抚着倪清嘉的发道:“此处绝非久留之地,十七,且去同徐然交代一声,我们便离开吧!”

我们二字,听得倪清嘉心醉。“好。”

二人携手转身,在阴沉的天色下,看着红墙黄瓦的徐家正厅,竟是前所未有的威严壮阔。

邱辞看见站在拐角处的凤敏,定定的看着他们的方向,却并不是在看他们,心下有些疑惑,他倒是没见过凤敏何时有过这般表情。

倪清嘉道:“先生,敏儿在哭!”

邱辞一怔。“去看看。”

二人携手走到凤敏面前,凤敏却恍若未觉。倪清嘉推了推她的手臂。“怎么了?”

邱辞皱着眉,心想着定时徐然说了什么话刺激到她了。

凤敏猛然回神,看见原本站在远处的两个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自己面前,自是下一大跳,惊呼道:“师……师兄!”

邱辞眉皱的愈深。“傻丫头,徐然既是无心,你便不必穷追不舍,世上难道在没有你看得上眼的男人么?”倪清嘉却道:“或许,徐然他需要些时间!”

凤敏对倪清嘉点头,又对邱辞道:“师兄不是一样追了嫂子好些年!”

邱辞语重心长:“这不一样!”

凤敏脸色有些难看。“敏儿认定了,便不会改变,这些都是师兄教我的!”

邱辞还欲劝阻,却被倪清嘉拦阻,再想凤敏的脾气确实倔的可以,估计他这个师兄也没什么说话的余地。

倪清嘉含笑看着凤敏。“敏儿,既是决定了等待,就要做好空手而归的准备,要知道,这世上最难懂的便是人心。”

这话似是说进了凤敏的心坎,瞬间泪如雨下,是呀,这世上,最难懂的便是人心。

如邱辞,如风清,如徐然。

他们是天之骄子,却有牛一般固执的脾性。

从来对倪清嘉不甚待见的凤敏,忽然抓住倪清嘉的手,哽咽道:“嫂子,敏儿终于知道你的苦楚!”

倪清嘉笑了笑没说话,她不知凤敏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邱辞一样不懂,却没有追究的心,凤敏的幸福靠她自己,他如何干涉都没什么用。

邱辞道:“先别忙着哭闹,师兄让你办的那些事可妥当了?且现如今,你也不该在天元出现?”

凤敏拿着倪清嘉递过来的丝帕拭泪,半怨道:“师兄也是个没心的人,有了嫂子,便不管妹妹的死活!”

邱辞眉一皱。“胡说!”

凤敏顿时怕了。“师兄放心,你交代的那些事都已经办好了,今日回天元,乃是去信阳时顺道过来看看师兄的那些……那些‘大事情’是否已经办的妥当!”

倪清嘉看了看邱辞,但笑不语。

邱辞白了凤敏一眼。“你若下手再重一些,大概就不妥当了!”

凤敏头一缩,知他是指那一次她扮成黑衣人追杀倪清嘉,原本的计划是用迷药将邱辞迷晕,她却忽然昏了脑袋,撒了一大把的毒药,若不是邱辞功力深厚,这会儿还真不知是死是活。

虽然邱辞现在还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但是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若是邱辞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怎么活呀!

凤敏终于被吓得不说话了,倪清嘉只当他们是在说凤敏药下的太重让邱辞睡了好些时日的事,并不放在心上,解围道:“过去的事提来也没什么意思,敏儿,我们这就去向徐然辞行,你可知他去了哪里?”

凤敏一怔,摇头,顿了一下,又急着道:“还辞什么行呀?又不是不见面了,等你们安顿好了,他定是要上门做客的,你看这天气又差的很,你们还是早些上路吧,何况天元,实在不是久留之地!”

邱辞挑眉看了看凤敏,暗想这丫头心里定藏着什么事,想去找徐然一问究竟,又觉得有些事,他估计没什么余地插手,最后还是决定等等再说,便道:“也好!”顿了一下,见凤敏脸色好了许多,又道:“不过你给我快些回去,师兄还有很多事要交给你!”

凤敏一定邱辞答应不去见徐然,顿时放松了很多,若是让邱辞知道了徐然是凤家的仇人,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许多事情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想想,就先让它一直平静着吧!

推着邱辞和倪清嘉往府外走。“师兄你们快走吧,从徐府到城外的分会,只要师兄抓紧时间,下雨之前应该能赶到,嫂子身体虚得很,可禁不起风吹雨淋!”

凤敏能想到的邱辞自然早就想到,这也是他答应不去与徐然辞行的原因。

“好吧,那你回去同徐然打个招呼,师兄这就走了!”邱辞回头对凤敏道。

凤敏连连点头,倪清嘉也回头向她颔首道别,邱辞一把揽住倪清嘉的柳腰,飞奔而去。

凤敏原地摇头,这么快,也不怕吓着媳妇。

想着邱辞夫妻二人执手相随的样子,又想到自己,表情瞬间又变了。

邱辞带着倪清嘉一路飞驰出城,披着的是万米高空中的滚滚乌云,一路驰骋,不过是为了避开一场大雨,哪知出了城门,那滚滚乌云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本阴沉的天空竟是放了睛。

倪清嘉抬头看了看天空,笑道:“先生你看,这算不算天公作美?”

邱辞低头着她的发。“当然算,老天也舍不得我的十七被雨淋。”许是被听过邱辞说肉麻的话,倪清嘉脸瞬间红了,邱辞看着她微红的脸颊,笑道:“十七莫非是害羞了?”

倪清嘉一愣,才感觉到自己发烫的脸颊,低着头不说话。

邱辞也不说话了,以为她生气了,谁知半晌倪清嘉突然冒出一句。“先生你真不解风情!”

邱辞忽然哈哈大笑,对,这才是她的十七,娴静温柔的表面下是一种可爱的狡黠,这才是她,向往平凡,向往自由的小女人。

邱辞很荣幸,在他的羽翼下,她愿意以最真自己与他相对。

邱辞爱恋的低着头,将脸颊贴在她的发上,双眸中有些湿润,他追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一直想着,怎样的轰轰烈烈才叫幸福,却没有想到,其实幸福这么简单,这么平淡,不论海角天涯,不论富贵贫穷,只要有她,就足够了。

倪清嘉忽然说:“先生,你很感动么?”

倪清嘉话落,一滴滴清泪落在邱辞手上,邱辞竟也忍不住落了泪,笑了笑,动着嘴角却说不出话来。

倪清嘉说:“苏盐嫂子在的时候,总喜欢跟我将些她与哥哥之间的事,大事她讲,鸡毛蒜皮的小事她也讲,那时我总会奇怪,哥哥怎么会受得了这么罗嗦的嫂嫂,可如今才晓得,嫂嫂想跟我传达的是他们的幸福!”

邱辞将她抱的更紧,知她触景伤情,想起了家人。“十七,你可知你的父母兄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倪清嘉想了想道:“活下的人活的更好!”

邱辞笑了笑。“十七很聪明!”

倪清嘉不在说话,两个人紧紧相拥着看着远方,从今往后,世上不再有邱辞,也不再有倪十七,他们将离开这里去寻找自己的幸福,或隐居山林,或浪迹天涯。

找到了自己最重要的另一半,走到哪里都是圆满快乐的。

他的十七,她的先生,他们传奇半世,最后只做最平凡的人,因为平凡是福。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

不缘修道只缘君。

爱情,经不起时间的考验,所以最珍贵的是坚持,白头到老,本是种坚持,坚持相爱,坚持相守,坚持相知。

则,白首一心,便是天伦!

邱辞与倪清嘉需要的是平凡的坚持,因为他们太不平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