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昭听她们说话,“支票”二字恰好勾起那晚在赌船上的事,想起她一场牌赢来的十几万,又想到他们在甲板上说的那些话——她是七小姐,叶赫的七小姐!
二夫人道:“怎么你们又打通宵牌了?难怪都这么没精神!”她或许猜到七小姐并没有同她们一起而是自己出去了,但是在客人面前还是要为她留下面子,千金小姐因为打牌而不能出来见客,也算一个理由吧。白含烟正要解释,宁琬却说:“可不是吗?本来不找七妹的,实在没人了。七妹妹还不愿意来呢。”二夫人这才点点头不说什么。
静芝心想:那七小姐好大的架子,还要这么多人为她遮掩着。昨晚上哪有什么牌局?又疑心真的有牌局只是白含烟故意没叫上自己罢了。又听二夫人说:“以后晚上再打牌不准叫她了,小孩子就这样玩让人知道了像什么样子。”回头又对静芝他们说:“二位别笑话。”
慕容昭道:“七小姐倒是很活泼,想必也是少琦他们宠出来的。”在上海他见叶赫少琦对她如此纵容便猜到是十分得宠的,只是没想到连家里的嫂子们也这么纵容她,到底是年纪小即便做错了也是个讨人喜欢的。
二夫人笑道:“可不是宠她吗?前些日子少琦往香港去,又到上海,不是都带着一起了?孩子们,都是这样。”自己孩子如此和睦,她是分得意。顿了顿,又问:“二少从上海来,可是早见过了?”
静芝心想:在上海他做什么不是都有我陪着?怎么突然认识了叶赫七小姐?便转过去看他。慕容昭笑道:“在上海不过跟少琦匆忙见了一面,并没见过七小姐。有这么招人喜欢的妹妹想必少琦也不想要我见到。”静芝心里略微平静下来。白含烟笑道:“你这话是说对了,七妹妹果真是招人喜欢的,不止我们二爷,就连大姐也喜欢是不是!”雅芙淡淡一笑,说:“反正她比你乖巧些。”
慕容昭想:二少奶奶的性格倒是有些像二夫人,再算上七小姐也算三足鼎立了,大小姐四少奶奶都是安静少话的人,平时几个人一起还不把家里闹翻天吗?想到这些就不由得发笑,静芝在旁边显得无所适从一副十分无聊的样子。坐了这么久听他们说了这么久都是七小姐的事,可是到现在连七小姐的影子都没见过,谁知道是美是丑?万一只是叶赫家为了自抬身价故意吹捧得天花乱坠?两个人坐在一起亲密的挨着竟是各自有着心事。
突然白含烟“哟”了声,又立即捂着不说话。众人本来说笑,经她这么一闹就都把注意了转移到窗外。她挨着窗户往外看,见着草坪上一辆黑色轿车进来不由得叫起来,家里规矩原是不准汽车进花园,即便是叶赫大帅回来也是绕着弯儿从水泥路上行车。现在居然有车大摇大摆的从草坪上压过径直就朝这边楼过来了,楼边的小路上原有一排空位是给少爷们停车用的——临时出门用不着家里的,只把自己的车开进来就是——也是绕着弯儿从水泥路进来!黑色轿车寻了空位停靠,几分钟后下来个人,肩上挎着件长物,一身劲装打扮只是看不清面貌。
二夫人道:“那是珈珈不是?”沈宁琬听着话里面有些怒意,只说:“这么远也看不清楚,还是下去看个仔细。”说着就要下楼,二夫人又说:“看什么,肯定是她了。家里面除了她谁还敢这么嚣张的把车开进来,让她上来。”雅芙道:“看太太生气的,就这么要七妹妹上来吗?还有客人在呢。”二夫人只坐在沙发上品茶,脸上几乎看不出有什么不满,也不是高兴。
沈宁琬去了一阵,只听见楼梯上“踏踏”脚步声渐渐响起,有人上来了。宁琬说:“还是妈眼神好,一眼就认出来是珈珈,我们倒是没看清楚,真真的叫母女连心。”身后七小姐叶赫少薇一身墨绿色衬衣下面连着同样颜色的长裤,脚上平跟军靴直到小腿,这样的天气她居然带着皮手套,也是到肘部;头发在脑后高高的盘成甜瓜形状,摘掉墨镜后的那张脸自然是让他们都十分熟悉的。
静芝被怔住了:她是叶赫七小姐?上海舞场中见到的交际花郝洛珈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满脸得意的站在这里——叶赫七小姐!
慕容昭笑着朝她点点头,叶赫少薇也只是挑眉一笑。二夫人道:“你这是去哪里了?还说是在睡觉呢,怎么把车都开到花园来了!”如此语气连雅芙都不敢接话,叶赫少薇轻轻一笑,说:“骑马去了,出门的时候跟二哥说的。”说话间顺手理了理头发,她才从外面回来自然满身是汗,连脸上都被晒得有些泛红,二夫人自然是心痛的,便拿帕子为她擦了擦脸,才说:“出门去总要跟妈说一声,女孩子家骑马做什么呢?你又几时学会开车了?”叶赫少薇道:“早就会了。”她毕业于军事学院,对于开车骑马这类被视作费力的事只觉得十分平常,对于她母亲的话也并没有觉得有点训诫的味道。二夫人拉着她好好的嘱咐了几句,才又笑着说:“瞧你,有客也往外疯野去了。这是慕容二少,那位是外交部长家的欧阳小姐,上海没见到这会儿倒是有机会见一面了。”
静芝还在心里判别“叶赫少薇”和“郝洛珈”是否是同一个人,突然被一阵恐惧感笼罩——叶赫少薇正站在她面前,伸手微笑着似乎在等她自我介绍,没等开口,叶赫少薇已经轻声说:“你好,欧阳小姐。”说着用带着皮手套的手在她手尖轻轻碰了碰,又转身到慕容昭那里。她耳朵上带的钻石耳钉转身时反光到静芝脸上,静芝想到那晚的郝洛珈,也是满身钻石从自己身边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