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暖过来一点的凤雪汐,听到这一句问话,顿时又从头冷到了脚。
这让她怎么回答?
珩平王有反心,几乎是珩平人尽皆知的秘密,只是谁都不会摆在台面上说出来。
她若强行说不是,太过虚伪,不是要激怒他吗?
若说是,这天不就聊死了吗?也把自己给聊死了!
“有那么难回答吗?”珩平王的眼睛冰冷如刀,俊美的脸孔也沉了下来。
凤雪汐抿了抿唇,“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哪朝的开国皇帝又不是前朝的乱臣贼子?何谓明君圣主?什么又叫乱臣贼子?这些都是当政者给的标签。”
“说下去!”珩平王神色微缓,眼光中流露出赞赏。
她要真一口否认了,他非但不会相信,还会对她百般失望。
不过这个说法,他倒是很认同。
“民心所向,盛世繁华,有一万个人为此诟病,就会有千万百姓为之正名。须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王爷大可将乱臣贼子这四个字,当成是无稽之谈,又何必走心?”凤雪汐斟酌着措词,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
珩平王赞赏的点了点头,眸底这才泛起笑意,“也对,本王又何必走心?”
凤雪汐长舒了口气,冲他淡淡一笑。
尼玛,刚刚真是在鬼门关绕了一圈。
她敢保证,只要说错一个字,珩平王就会掐断她的脖子。
他的手都快卡在她的喉咙上了。
“王爷,我还是不放心我娘,就算她身体没受到伤害,可这惊吓是少不了的。”凤雪汐忧心忡忡。
“凤五小姐请放心,七夫人还在安睡。”门外冷不丁传来声音,音调连一丝起伏都没有。
这个声音凤雪汐并未听过,眨了眨眼,询问的看向珩平王。
“管好你自己!”珩平王面无表情,精厉的凤眸闪过不悦。
虚弱成这般,竟然还有闲心管别人,她可真是心大。
“我?”凤雪汐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怎么了?”
“你不冷了?”
“唔…还有点。”
“那就是了,冷的瑟瑟发抖,你还期望用这付脆弱的身板回去和人打架吗?”
“可是…”
“没有可是!”珩平王霸道的结束对话,“别忘了我们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
回家的请求被断然拒绝,凤雪汐无力的耷拉下脑袋,抿着唇不说话了。
是呀,她出来是给这尊大佛来试验武器的威力的,现在事没办成,就想回去,这不是闹吗?
珩平王的手臂紧了紧,有些不习惯这种压抑的沉默,“好些了没有?”
“已经好多了,王爷可以放开我了吗?”凤雪汐正愁找不到借口让他松开自己,闻言马上要求。
家回不成,总不能让他松手也拒绝吧?
她就算长着再厚的脸皮,被一个大男人抱着,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珩平王充耳不闻,“你小时候受过寒?”
凤雪汐点头,嘴角漫出讽刺,“何止受过寒,能活到今日,是我命大。”
“原因?”珩平王一皱眉,冷冷发问。
凤雪汐笑了,笑的极冷,就连眸子都染上了一层霜色,“地位低下的,不就是权贵们的玩物吗?那些人想做什么,还需要理由吗?”
她不单指的是大夫人母女,还有那些曾经助纣为虐的朝臣子女。
珩平王胸口一阵窒闷,怎么听这话,倒好像是在讽刺他一样?
可他知道,她说的不是自己,“你学功夫,就是为了自保?”
凤雪汐一怔,很快点头道:“不只自保,还要保护我娘。”
见他面现狐疑,她忙又补充:“以前太小,锋芒太过,只会惹来杀身之祸,所以,除了承受别无他法。”
其实说起这些,她是有些心虚的,原主并非是韬光养晦,而是这具身体换了一个灵魂。
珩平王眸光荡如春水,闪着怜惜之色,她的遭遇,他感同身受。
她的经历,都是他曾经走过的路,而今他已经大权在握,再无人能威胁他。
可她的战场,还正血色荼蘼。
“活下去!”他高挑着剑眉,轻轻勾唇,“别让本王失望!”
凤雪汐无语,这怎么话说的?好像她已经快死了一样。
她抿了抿唇,关注点再次回到两人暧昧的姿态上,“王爷,能先放手吗?”
珩平王沉默,似是在斟酌。
“我想去烤烤衣服。”凤雪汐提醒,“穿着湿衣,我怕一会儿出去着凉。”
当然,这只是她急欲摆脱他的借口。
珩平王略有所动,终是展开了手臂。
凤雪汐如只灵猫一般逃了出去,没错,在珩平王眼里,她就是在逃,尽管她表情十分淡定,还拖了张椅子,装模作样的坐在炭炉跟前烤火。
他…有这么可怕吗?可怕到她这么着急的逃开?
凤雪汐靠在宽大的椅背中,展着双手取暖,闪闪发亮的眼睛充满忧思。
这一动,她才觉出此刻有多虚弱,就几步路,她感觉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双腿绵软的没一丝力气。
空间一时安静下来,两人谁都没再说话。
凤雪汐恬静的倚着椅子的扶手,半梦半醒,小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炭炉,看着花火不时扑起,又熄灭。
珩平王面色宁和的望着她的背影,神情若有所思。
时间悄悄流逝,正在凤雪汐极力和睡神酣战的时候,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咚咚咚”
敲门声与脚步声一样急促,“爷,夏子悠和夏子晴朝这边来了,舅老爷也在,还有…吕家的人。”
凤雪汐倏地睁开眼,瞌睡全跑光了。
“王爷,我回避一下。”她起身,匆匆向门口走。
她的急迫,珩平王看在眼里,恼在心头,横身挡在她面前,“回避什么?”
凤雪汐凝眸,“您与家人团聚,我在这里多有不便。”
珩平王目光紧锁着她,沉吟片刻,低声道:“本王让占夜送你回府。”
“不必了!”凤雪汐拒绝的嘎嘣脆。
门外已经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她眉心一皱,放弃了正门,掀开窗子跳了出去。
珩平王扬在半空的手还来不及落下,窗口处已经空荡荡,窗子摆动两下,恢复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