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战是个阴险狡诈的主,又意志顽强,凤雪汐对自己半吊子的催眠术没什么信心,只能考虑诱导和抓软肋。
可这个人和康乐帝一样,生性薄凉,除了权势和利益,没什么能让他真正放在心上,所以这是块难啃的骨头。
一进门,便是一股浓郁的药香,潇战此时身上缠满了米白色的药布,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眼睛半睁半阖,和个死人差不多。
听到推门声,他艰难的转动着眼睛,两人的身影马上跃入眼帘,当即让他愤怒的喘起了粗气,恶狠狠的盯着他们。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他歇斯底里的怒吼着,一双眼睛马上转成血红,仿佛要杀人。
潇疏珏无动于衷,冷漠的看着连动一下手指都困难的男人,眸底寒芒迸射,单刀直入的道:“潇战,交出兵籍册!本王可以让你痛快的死,也可以让你受尽折磨。两条路给你,自选吧。”
“哈哈哈…潇疏珏,你也有求本皇子的时候?”潇战猖狂大笑,“可我偏不如你的意!珩平的忠实之士会为本皇子报仇,会为大珩清理门户!我等着看你受尽世人唾骂,被潇氏老祖诅咒!”
“别做梦了!”凤雪汐冷凝着俏脸,一桶冷水泼下去,“你以为你潇氏皇族有多得民心?老百姓背后不知怎生恨你们这些权贵,让他们有冤无处申,有苦无处诉,整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经过昨日宫变,潇战早已经做好破釜沉舟的准备,闻声不以为然的道:“本皇子掌理珩平财权多年,将帝都治理的井井有条,百姓吃饱穿暖,他们为什么要恨本皇子?”
呵呵冷笑了两声,凤雪汐讥诮的勾起唇,“吃饱穿暖?那只是你的部下给你营造的假象罢了!你所谓的井井有条,不过是下属中饱私囊后,又将苛捐杂税翻倍加诸在百姓身上,才有银钱充盈国库!”
不等他反驳,她又继续说道:“你以为你眼前看到的盛世繁华都是真的吗?那只是他们把穷苦百姓、乞丐妇孺驱赶出京的结果!为什么乱葬岗上有烧不完的尸体?为什么城北十室九空?为什么帝都的人口每年都在减少?”
一连三个问题,把潇战问的哑口无言,腥红的双眼死死盯住她,斥道:“你这是危言耸听!”
“你终日对着户籍簿,我是不是危言耸听你会不清楚?”凤雪汐讽刺的笑,“别自欺欺人了!潇战,其实你心里什么都明白,只是你贪权恋位,只顾着在皇帝面前捞政绩,哪里会管百姓疾苦?”
“不…不…不是这样的!”潇战吃力的梗起脖子,想要爬起来,“本皇子爱民如子,体恤下属,当受万民朝拜,百官敬仰!”
他的自以为是只换来凤雪汐的嗤之以鼻,“别逗了!百姓不指着你的脊梁骨骂你都不错了,还朝拜?谁给你的自信?至于百官,我只能说你给了他们极大的便利,让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搜刮银两,得他们喜爱。不过…”
她语气微顿,嗤笑了声:“自你跌下神坛的那刻起,他们早就作鸟兽散,谁还记得你这个曾经养肥他们的恩主?所以别指望谁会替你报仇了!兵籍册原也不是什么非得不可的东西,左不过就是跑几条漏网之鱼,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那你们还死皮赖脸的来要?”潇战怒横的眼睛写满了讽刺,“你们是怕本皇子的忠实之士会对你们有威胁吧?哈哈哈…想蒙本皇子?你还嫩了点!”
“搞笑!蒙你?”凤雪汐抱着肩膀冷冷望着他,“一个阶下之囚,你配让我蒙吗?要不是珩平王体恤百姓,怜悯苍生,怕错杀无辜之人,血屠一城又如何?”
血屠一城?
潇战激灵灵打个寒战,震惊的看着两人,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狠!
他倒是不在意潇疏珏是否会屠城,只是这股子狠劲儿让他心惊胆颤。
如今他落在他手上,连死都成了奢望!
沉吟了良久,他凄惨一笑,“能放过本皇子的两个幼子吗?”
他妥协了!
很憋屈,却又不得不认清现实。
在这场宫廷夺位大战中,他一败涂地,自己已经不求苟活,但愿能为两个庶子谋一条生路。
在所有权势都成为昨日黄花之后,久违的亲情渐渐让他苏醒,两个年幼的庶子成了他的牵念。
潇疏珏皱了下眉,抿着唇半晌未语。
凤雪汐捅了捅他的腰眼,小声道:“祸不及子女,况且只是两个年幼的孩子,找人好好教导着,走正路就是!”
嗯一声,潇疏珏勉为其难的应了下来。
一场谈判,两人稳占上风,也幸亏谈赢了,否则还真有些麻烦。
因为兵籍册是被潇战记在了脑子里,并没有文字记载。
一整天的时间,两人都在忙着记录名册,单是几十个分布地,百余支大营,各营人数就写了几十页纸,还不算主要成员的名字。
潇战心如死灰的仰面望着床帐顶部,眼角有泪溢出,突然开口求道:“皇叔,看在你我同姓潇的份上,在我临死之前,让我见见两个孩子吧!”
人之将死,才知怀念亲人。
以往,这两个庶子他从未正眼看过。
根深蒂固的门第观念,让他总是想着自己的子嗣应该由出身高贵的女子诞育,那才是正统。
而这两个庶子不过是给他启蒙房事的两个通房丫头产下的,生母身份低到了尘埃中,他从未将他们视作自己的孩子,与家奴同等对待。
可现在不同了,这两个孩子成了唯一带有他骨血的后人,也将成为延续他香火的传人,怎能不在意?
关押潇战的是个独立房间,他后院的女眷虽然也被拘禁起来,但并未与之关押在一起,故而他并不知道,其实他与他们只有几墙相隔。
从内心深处讲,潇疏珏并不想满足他这个心愿。
当初他对凤雪汐做出许多冒犯的事,至今他都很恼恨。
可是一声皇叔,又让他动了恻隐之心,微点了下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