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竹点点头,手指往门口指了一下,示意她,这事得出去说。
这时,外面传来了鼓点声。
原来是茶楼请来谈唱的先生,马上就要开始唱小曲,给茶馆的老少爷们,小姐太太们解闷。
春竹马上堆起笑容,请示两位老太太。
“奶,我想和小福宝出去听会戏。”
“去吧,咱们老人家说话,让你这小媳妇小姑娘听着闷。”何老太挥挥手,示意她们出去,别烦她们唠嗑。
司徒老太也说:“外面唱曲的先生也是京城有名的角儿了,一周只唱一场,既遇到了,就去听听,也是好的。”
春竹给小福宝使了个眼色,拽着她出去了。
茶楼外面早就坐满了人,谈唱先生正在调弦,他身旁不知何时摆了一张大桌上,一个光膀子大汉一拍桌子,大吼道:“来来来,下注了!”
小福宝很好奇,跟着人流走了过去。
大汉还在喊:“大伙快来押今年的金科状元,各位客官快来下注啊。”
桌上放着十张纸条,上面写分别写着十个人的名字,小福宝一个都不认识。
身边有懂行情的,正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这十位,都是现在名声最胜的十位才子,他们都是今年金科状元的热门人物。”
“他们实力相当,里面有京城人士,也有北朝其他州的名流,个个都有希望,当真很难。”
“不难猜,怎么会个个都是一赔十!”
坐庄的汉子咧嘴一笑,道:“这文赌,可不是年年都有的。只有科考的时候,才有机会设一次文赌。各位想发财,可别错过了机会!”
茶楼里的客人们大多是熟客,知道其中规矩,纷纷掏银子押注。
何福宗他们也听到声音,来看热闹。
小福宝跟着他们挤了进去,瞅了半天,迟疑地问道:“这位大叔,请问押注,是不是只能押他们十人中的一位?”
“小姑娘是第一次玩吧。”坐庄的大汉看似凶巴巴的,其实很随和,“你可以押他们当中的一个,也可以押几个,十个全押也行,都随你。”
“我能不能押别人?”小福宝眨巴着眼睛,声音小小的,看上去怯生生的,很讨人喜欢。
坐庄大汉笑道:“当然可以!银子是你出的,你想押谁都行。”
小福宝喜出望外,问他讨来纸笔,写上司徒夜的名字。
“我要押他。”
坐庄大汉瞅了瞅名字,怔愣片刻,“司徒夜……司徒夜……”
旁边的客人,也都在脑子里搜索司徒夜的名字。
也怪不得他们一时想不起,司徒夜一直在北边打仗,虽然他也是战功赫赫,但在民间百姓间胜传的都是上官子骞,对司徒夜知之甚少。
“对,司徒夜,我要押他!”小福宝怕坐庄大汉反悔,忙从怀里掏出银票,要下注。
突然,人群中有人合掌叫道:“我想起来了,这个司徒夜原是锦州进士,后来弃文从武,投身北境大军,跟随小王爷南征北战,立正赫赫战功!”
“对对对,这次他也回京了,却没要任何奖赏,还辞去了将军之职,说要参加科考呢。”
“这人挺有意思的,不过他一直在打仗,根本没时间看书,怎么可能考上状元!”
议论声如煮开的沸水,咕咕噜噜响个不停。
但没有一个人押司徒夜能考上状元。
小福宝收罗了半天,只找出十两银子,她急得满头大汗,“大叔,您能不能等等我,我回家取银子去。”
坐庄大汉笑了,“小姑娘,你打算压多少钱?”
“一千两!”小福宝笃定地说。
坐庄大汉怔住,怀疑地看着她,又瞥了眼她手上的十两碎银,不相信地笑了一下,“小姑娘,大白天的,你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小福玉发窘。
春竹上前,从怀里拿出两张银票,赫然是两张一千两的银票。
她重重地拍在桌上,道:“她是庆喜坊何家七姑娘,区区一千两银子,有何拿不出来的。这里是两千两银票,我也押司徒夜!”
人群中一片哗然,所有人都看向她们,猜测着她们的身份。
何福宗和何福兴也走了过来,笑道:“今日出门,确实没带多少银子。这是我何家商铺的印鉴,暂且压在这里,最多半个时辰,就会有送银子过来。”
何福宗在京城还是有些脸面的,有人认出他,大声喊道:“何会长,你打算押多少?”
“我闺女押一千两,我这个做爹的,就陪着一起,也押一千两吧。”何福宗乐呵呵地笑道。
何福兴和何承业也跟着附和,“我们也押一千两。”
坐庄大汉正在统计,听到他们这么一说,便问其他来凑热闹的人:“各位可有要下注的?”
又是一阵讨论,结果没人肯来投注。
“司徒夜是冷门,如果还是一赔十,怕是只有何家下注喽。”有人起哄,非常不看好司徒夜。
小福宝急了,她恳切地看向何福宗。
“爹,夜哥哥肯定能考上状元的!一定能!”
何福宗心疼女儿,也想支持一下司徒夜,他爽利地说道:“咱们何家大房有六人,二房有四人,再加上咱家老太太,一共十一人。我做主,一人一千两,共一万一千两白银,赌司徒夜高中状元!”
茶楼都沸腾了,所有人都跑来看热闹。
小福宝激动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她拉着春竹的手,连声说:“爹好帅啊!”
司徒老太和何老太听到声响,也走出雅间来看热闹。
司徒老太见何家人都力挺司徒夜,将身上所有首饰都拿了下来,放在了桌上,“我是司徒夜的奶奶,我也押我孙儿能高中状元!这些先抵着,一会我便派人送四千两银子过来。”
坐庄大汉乐得见牙不见眼,“好嘞!何家一万一千两,司徒老太四千两,一赔十,押司徒夜!”
唱喏完,坐庄大汉又看向旁人,“各位可有要下注的,可要快些。一会我就收摊喽,不扰各位唱曲儿。”
人群中有人动了心思,也跟着下了赌。
十两五两的,都是小单子。
坐庄大汉照单全收,半柱香时间,楼里的客人们都下完注了,他便收了摊。
“何老爷,司徒老太,我是万利赌坊的。一会还请各位派人将银子送到赌坊去,收齐银子后,我会派人把东西都送回去。”
何福宗和司徒老太都点头说好。
坐庄大汉走后,司徒老太也跟着告辞回府了。
何福宗带着一家人,听了会小曲儿,也回去了。
回到何家,小福宝还很激动。
“爹,您下注的时候,太帅了!”
何福宗被闺女夸到天上去了,也很高兴。
他乐呵地捋着胡子,扭头对张春桃说:“早知道咱家闺女会这么开心,当时我就该再多下点注!”
“可不是,你都没替四房下注。”张春桃打趣道,“娘这边你也只押了一千两,若是押了一万两,一赔十,娘就赚了十万两,多好啊。”
何老太假装生气地瞪何福宗,“可不是,白白让我损失了九万两,咱家铺子要卖多少药材才能赚回来!你得赔给我。”
“娘,咱们的钱都是您的,您要多少,我这就给您取!”何福宗忙向何老太做保证。
何老太哈哈大笑起来,她摆摆手,说:“我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要这么多钱做什么。不过就是给司徒少爷撑个腰,不能让京城的人小瞧了他。”
“可不是,司徒婶子可是下了四千两!”张春桃笑道。
“我这老姐儿,还是心疼孙子的。他们祖孙俩多年未见,好不容易盼着孙儿平安回来,同在京城,还是不得见面,唉……”何老太说着说着,莫名地伤感了。
抬头再看看自己,儿孙满堂,又很开怀,“还是我命好,有你们陪着,就是马上闭眼了,也是开心的。”
小福宝搂着何老太的胳膊,亲昵地说:“奶,您会长命百岁,健健康康的!”
“可不是,说不定明年承业和春竹就会给您生个曾孙呢,您还要打起精神来带曾孙!”张春桃说。
春竹脸一红,立马把小福宝给扯了过来,“奶,您最心疼小福宝了。您一定要好好养身体,等小福宝生了孩子,还得你帮衬着带呢。”
好好的,突然扯到自己生孩子,小福宝脸皮薄,立刻大叫起来,“大嫂,我还没嫁人呢!”
春竹搪塞道:“只要你愿意,三天后,司徒少爷出了考场,马上就会来娶你的!”
屋里的气氛,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春竹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她紧闭双唇,胆怯地瞥了何老太和张春桃一眼。
小福宝也意识到这里面有蹊跷,小声问道:“娘,怎么了?”
张春桃看了看何老太,何老太叹了口气,“老大家的,这事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你就说了吧。”
张春桃又瞪了春竹一下,似是在责怪她,把好好的气氛给弄僵了。
“春竹,你说吧。”
春竹咽了咽口水,声音涩涩的,“这事我本来在茶楼就想跟你说的,被下注的事打了岔,就没机会说了。”
小福宝一脸狐疑,“大嫂,到底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