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软肋

宋知孝原本就红着的脸堂憋得通红,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他已经流了一脑门子的汗珠子,只是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家穷,他不争气,但是,不能这样让妹子和家人为自己受这份窝囊气,可是,说出这门亲不要了,他还是心虚的。

真的弄散了这门亲,他不要紧,他妹子被休了以后就没法嫁人了,还要被人说三道四。

这么一想,他的汗流的更厉害了,原本就是强撑着一口气,说出这样的话,心中却害怕豆腐娘子真的恼羞成怒,将这门亲事给毁了。

豆腐娘子没说话,秀才已经说话了。筷子放在那,碗也放在那,读书人腰杆撑得笔直,说话慢条斯理的。

“真的要将你妹子领回去,没人拦着你,我妹子嫁了你们家,本来就是受了委屈,怎么,你们还有什么不服气的,你,不过是一个种田的泥腿子,在我们家里神气什么。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还真的以为自己能配上我妹子。”

比起宋家大郎,秀才的话说得更不留情面,让人下不来台,秀才是打定主意,方圆几十里,就他这么一个读书好的人,宋家肯定舍不了这门亲,眼睛对上宋之孝的目光,却尽是轻蔑。

我就是瞧不起你们,怎么地。

读书人重面子,秀才也不例外。搭上了这样的一门亲,他心中本来就不情愿, 再被宋知孝这么一说,心中更是不忿。不过是一个泥腿子而已,得了便宜还卖乖,在他这里摆什么谱。

秀才的话说出来,桌子上的几个人脸色更是精彩,宋知孝没想到一时意气说出来的话会让妹妹面临被休的境地,一时间倒有些手足无措。涨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他这个样子。豆腐娘子本来想要呵斥秀才的话也收了回去,但是,这门婚事却不能黄了,出门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真的黄了。宋家的闺女怎么样她管不着,但是她的妩娘,却不能失了这名声。

不过她毕竟经历得多,该怎么说,该说什么,什么时候应该开口,她心中自然有所思量。

妩娘眼中有惊诧闪过,却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碗中的那点米粒不做声,宋大郎憋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绵娘心中叹口气,哥哥还是莽撞了些,有些话没经思量,现在却被人拿捏住,如果阿哥真的能做到也行,偏偏他还做不到。

她刚想说话,却被宋知孝拉了起来。“既然这样,也没什么可留的了,我们兄妹现在就走,不会赖在这儿。”

他的额头上已经有紧张的汗珠滑落,被秀才一席话端的下不来台,这个一直守着泥土地,只会老实过日子的青年被激起了脾气。

这番话,让梅家的人脸色变幻的更加精彩,秀才的脸阴晴不定,妩娘的脸上惊喜一闪而过,豆腐娘子目光闪闪,显然在衡量宋家大郎说的话是真是假。

话已经说到这,绵娘不给阿哥反悔的机会,直接站了起来。“我去收拾东西。”

说着几步走到了屋里,不一会儿拿着一个小布包出来了,都是她的衣服细软,倒也没啥别的东西,所以,只那么一包。走过来,和梗着脖子的哥哥并排站在一起,对着豆腐娘子行个礼。

“这休书,您看,怎么办。”

事情到了这地步,她不能让阿哥下不来台,就算是被休回家,绵娘也认了。一句话说出来,却是动了真格的。

秀才犹豫了,不知道该怎么办,适才不过是话赶话说到那,真的休了妻,他也没面子,妹妹被休回来,再嫁也难。

读书人心眼多,想得多,比起泥腿子来,心眼不知道拐了几道弯。站起来,碗在桌子上一摔,直接拂袖离去,这才是读书人的骨气,也是读书人该做的事情。

再留下一句话。“不知所谓。”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一甩袖子,人家就不搭理你了。

豆腐娘子脸沉的滴水,牙齿咬的咯咯响,绵娘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在打她的脸。

妩娘低着头,不说话,虽然在这个家里,阿娘很疼她,但是,大事的时候,她是没有说话的权力的。

绵娘脊梁挺得笔直,伸着手,丝毫不退惧,宋知孝站在妹妹身后,就算再憨,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输了气势。

事情僵住了,豆腐娘子一双眼睛瞪的溜圆,恨不得在绵娘的脸上灼出几个窟窿来。

窟窿戳不出来,绵娘看着软绵,却是个犟种,豆腐娘子不说话,她就不动,伸着手讨休书。一时间僵持住了。

豆腐娘子到底是见多识广,呵呵一笑,亲亲热热的握住绵娘的一双手:“这孩子,在胡说什么,什么休不休的,既然做了亲,咱们就是一家人,说笑也要有个限度,以后这样的疯话可不许再说了。赶紧坐下吃饭,你看看,你哥哥今天第一天登门,都没好好吃饭,回去和你阿爹阿娘说了,他们会怎么看我这个亲家。来来来,大郎,快坐下,赶紧吃饭。”

她连说带划拉着将两个人又摁回了饭桌上,兄妹俩坐在那,不说话,也不动筷,豆腐娘子端着一张笑脸将筷子放回各自的手中:“也没啥好做的,咱们家的情况你们都知道,来,爱吃那个吃那个,不要客气,锅里还有。”

妩娘拿起筷子开始夹菜,不用想了,希望落空,还是老老实实吃饭吧。

绵娘不动,宋知孝见不得人这样对他,已经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豆腐娘子的目光在兄妹身上扫量几下:“绵娘,吃饭啊,怎么不吃?这菜不好吃么?”

表情早已不是刚才的模样,变得可真够快的,绵娘的目光挪到她的脸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在豆腐娘子以为这个儿媳妇还要说点什么的时候,绵娘只说了两个字:“咸了!”

还是吃饭,菜却是一口没动。

豆腐娘子心里恨的牙痒痒,却没办法,她娶儿媳妇是来冲喜的,如果真的休了这个媳妇,喜没冲成,再把剩下的那点福气带走,就得不偿失了,再说了,谁家好好的姑娘会给人冲喜,真的不要了绵娘,以后,再想找这么个合适的人都找不到。